顾大山家的日子说是过好了，那是相较于以前。大妮嫁给王秀才在普通人眼里，真的就是高嫁。

甭管过的如何，在顾家村人眼里，大妮嫁给了城里的秀才，是秀才娘子呢。

顾老太太冷眼瞧着大孙女过的并不如意，大牛的亲事她早就打过招呼，相看的人要她点头才行。

谁知大牛在外头跑的多了，自个看上了个姑娘，进城找他奶商量。

“姑娘哪家的？要是合适，我亲自上门给你求去。”

大牛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

“是城里的。”

“城里的好啊，就是怕看不上咱们家。”

“码头那开饭铺子的刘大姐儿，家里只她和一个老爹。她找家里订的豆腐啥的总是我去送。”

“娘不在了？”

“嗯，听说她爹当年只身到的京城，攒了家业开的小饭铺。她娘身体不好，小时候就没了。”

时下人们普遍有三不娶，丧妇长女就是其中之一。说的是女孩子母亲过世了，没得人教养，娶回家不会理事。

红楼梦里面林如海把林黛玉送往京城就是这种考量。亲娘不在了，亲外婆跟前教养着，说出去别个不会觉得如何。

“姑娘家性子如何？”

“她帮着她爹开饭铺子，性子有些泼辣。”

“泼辣点好。你是家里老大，你娘又拿不出手，得找个撑的起来的。能开饭铺子，应对自是不错。”

“奶奶，你真觉得好？”

“你看上的，肯定不差。奶奶就是帮你掌掌眼。”

“她……她小时候生过病，腿脚有些不好。”

……

“大牛啊，咱们庄户人家，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

婉转的拒绝。

“奶，她真的挺好的。她家里外事都是她做，脚不方便不耽误干活。”

什么都能商量，身残没得说。顾老太太抛下一句话走了。

大牛先找顾老太太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家爹娘肯定不同意。思来想去，只能去找知心小妹顾小五。

顾小五也是没辙，可看着大牛哥愁容满面，心里不落忍。

“要不大牛哥你带我去看看？”

腿脚不便也要程度，如果生活能够自理，并不怎么特别需要人帮手还是可以去和老太太说一下。

打个比方，以后生孩子吧，能抱着孩子走路不？孩子能走能跑追的上不？年纪大一点蹲个茅坑都要人扶，娶回去就是当少奶奶伺候的。偏顾家家底还是薄，娶回家自然是要干活啊。

其实这都是小事，人姑娘家如果家里有，自己买个丫鬟陪嫁做活都没啥，主要是不好听。

顾大牛好好个小伙子，娶个瘸子，别是有毛病吧。

大牛是真对那姑娘上心，没两天驾着车拐一圈过来带顾小五进城。

秦淮河码头，晚上灯火通明，夜夜笙歌，白天都是苦力在这下货。刘大姐儿闺名刘辛，打小就和她爹在码头小饭铺卖吃食。

早上馒头稀饭咸菜，中午晚上酱油豆腐面，骨头汤。两文钱吃到饱，三文钱吃到撑。

码头做活的，都是下力气赚钱，这样生意正好做，可是也辛苦。

天不亮起来烧火，揉面煮粥。晚上秦淮河上的歌声飘过来，人才歇下。一文一文的攒起来，慢慢置办家业。

俩人到的时候还有人吃早饭，刘大姐儿头上包着帕子，系着围裙，利索的端着蒸笼，喊着：“三个老面馒头谁的，端一下！钱付了没？”

一个汉子揣着手，讪笑道：“大姐儿，先欠着啊。这个月工钱没发呢。”

“打量着我不知道呢，你们工钱昨天发了。前后加起来一共十五文，给钱！给钱！”

刘大姐儿双手叉腰，把馒头往蒸笼里一塞。那汉子撇撇嘴从袖子里摸出钱，换了副神色，刻薄的说：“大姐儿，你这样凶，谁敢要啊。”

刘大姐儿把钱一枚枚放进匣子，头也不抬的从笼子里重新拿出馒头放在案板上。

大牛上前喊道：“刘家大姐儿，我来送豆腐了。”

“诶，这就来了。”

见顾小五坐在车辕上，疑问的眼睛看着大牛。

“这是我妹妹，小五。”

顾小五从车上跳了下来，向刘大姐儿问好。

“刘家姐姐好。”

“哎哟，真白净，不像你哥哥啊。吃早饭没？进来，我给你拿甜馒头吃。”

本意也是想多处处看，顾小五应了声进去坐下。

刘大姐儿拿了一碟子小馒头，松松软软，嚼着甜丝丝的，一点没有碱面味。顾小五吃着问道：“刘家姐姐，你做的馒头真好吃。有秘方吧。”

怪道能开在这十几年，味道确实有过人之处。

刘大姐儿在蒸笼后头给他们盛粥，不回头的笑道：“喜欢吃多吃点。哪有什么秘方，面磨细点，时间抓的准些，自然好吃。”

两碗粥，一小碟咸菜。稀的那碗特意放在大牛那边。

“喏，你爱吃稀的，多舀了汤水。”大牛欢喜的应了。

俩人很是熟识的样子拉家常，顾小五余光看了看刘大姐儿的腿，裙子盖住，看不出异常，走动时，能感觉得应该是右腿要稍微短一点。忙活来忙活去，并没有见到不便。

后头院子出来个大叔，个子矮矮的，眼角一颗黑痣，端着发好的面。

“哟，大牛来了？辛儿，给人多拿俩馒头，哪里够吃啊。这是顾家的小妹子啊？长的可真好，以后常来玩啊。”

“爹！”

刘大姐儿对自家父亲白了一眼，显然对他过度的热情不是很满。

朝女儿露出无奈的笑，刘大叔叫大牛慢点吃，回身接着忙活。

回去的路上，顾小五让绕道去了谭平的家，找谭平去打听打听刘家的情况。

“小五，你什么时候去找奶奶说合啊。”

“大牛哥，刘家姐姐的情况特殊，如果不是特别能说的过去的品行，奶奶是不会同意的。更不要说大伯和大伯母了。”

“我知道。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我又不是观音菩萨，哪里就有求必应啦。得好好看看情况呢。”

“在我眼里，小五你就是观音坐下的童女啊。自打家里有你了，日子一天天比以前好过。”

到了桃源村，顾小五下车后大牛喊住了她。

“小五，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