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王，儿臣刚醒。”

殷寿不露声色地答道。

“好生休养。”

国王殷海生却只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直接离去。

这与殷寿记忆中的父王明显不太一样，多了几分陌生与疏远。

“寿儿，文殊庙内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又昏迷了一个月？”

王后叶氏在床边坐了下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伸出一只冰凉的手在殷寿的额头上摸了摸。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就是旧疾复发吧。”

殷寿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看向母后叶氏，认真问道：“母后，父王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你也看出来了？”王后叶氏闻言一愣，随即小声在殷寿耳边道：

“说起来，最近王室真是怪事不断。起先是你打猎遇妖跌下马，又在文殊菩萨庙内无端昏迷。”

“随后便是太庙不知为何走水了，老祖宗的牌位都被烧毁，你父王亲自跪在太庙废墟上谢罪，回来后大病三天，性情大变，半个月内下令斩杀了一位文臣，三位武将。”

“此外，宫内几乎每天夜里都有十几个宫女、太监、侍卫莫名失踪，第二天找寻不见……这一连串事件，闹得宫内人心惶惶。”

“母后我最近也是越发难以入睡，好几次夜半惊醒，却发现你父王不在身旁……”

听到这些，殷寿眉头暗皱。

几乎可以肯定，王宫内混进了妖物，而且此妖道行不浅，至少以他现在金丹大修士的法力配合上品法器级人王令，看不出任何一丝妖气。

想来也是，狮驼国国王统治百万人族，身系人族气运，自有王道龙气护体，寻常小妖岂可近身？

能够祸乱王宫的妖物，必定来头不小。

只是他没料到大鹏还未出现，倒是先来了别的脏东西。

待王后离去，殷寿便谢绝再见客，屏退所有宫女、太监和侍卫，闭目休息到半夜，才再次睁开了眼睛。

四更天，夜正浓，阴气逼人。

王宫幽深，悬挂的灯笼发出微弱的昏黄色光芒，照在房梁和柱子上，显得朱漆如血。

原本种在宫内供王室观赏的奇花异草巨树怪石等，也被照出横七竖八的影子，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仿佛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将人吞噬。

偶尔响起风吹过时门窗木板发出的咯吱声，以及树叶摇动的沙沙声，伴着阵阵乌鸦夜啼，瘆人无比。

因为宫内每晚都会失踪十几个宫女、太监和侍卫，所以没人敢整晚值夜了，都是守到快三更便各自偷溜。

而一路无人，更显得宫内阴森。

殷寿屏气凝神，放轻脚步，偷摸向着国王和王后的寝宫-长寿宫而去。

只是，在他还未到达长寿宫，路过御膳房时，见到房门打开一道小缝，里面传出了细微的类似动物进食的声响。

收敛一切气息，殷寿静静地走近御膳房，绕了一圈，在偏房的窗前停下，伸出右手小指，往纸糊的窗户上戳了一个小洞，将右眼凑了上去。

这一眼，便看到穿着金色丝质内服的国王殷海生正蹲在那里，手上拿着一只生鸡在活啃。

似乎是发现了有人在窥探，殷海生豁然回过头，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牙齿间沾着几根杂乱的鸡毛，鲜艳的鸡血正从他嘴角流淌下来。

殷寿心惊，瞬间快速离去，头也不回地直奔宫外。

他不觉得以自己现在金丹修士的实力，会是这头妖物的对手，而且他感觉到了，自己背后还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注视着他。

嘭！

御膳房的门被猛地撞开，殷海生追了出来，却不见了殷寿的身影，竟颓然跪到了地上，双目淌下血泪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哭咽声。

旁边灯笼烛光没照到的黑暗角落中，面色苍白如纸的王后叶氏走了出来。

她手上提着一个还在淌血的人头，丢到跪地的殷海生面前，嘴角以诡异的弧度裂开到耳根处，发出尖锐刺耳的笑声：

“鸡血如何能止渴？尝尝这个，味更鲜！”

……

逃出王宫，确认那妖物没有追来后，殷寿大松了一口气，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轻轻一跃，飞上一处屋顶，沐浴清冷的月光，静静思量着从醒来后到刚才所见到的一切。

午夜的王城万籁俱寂，街道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打更的巡城卫兵成队经过，也都没发现坐在屋顶上的殷寿。

时值盛夏，五更天明，当清晨的第一缕金色晨曦刺破黑暗时，殷寿也差不多想明白了王宫妖物的真相：

父王殷海生身上有微弱妖气，确实被妖化了，但他也是受害者，宁愿吃鸡也没吃人，显然是还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

而对他暗示父王半夜吃人的母后叶氏，才是真正的妖物，也就是那个在背后注视着他的东西。

其实这些在他刚醒来时，便早有迹象显示：王后摸在他额头上的那只手冰冷没有一丝体温，再加上她的脸色苍白如死人，明显不对劲。

只是王后实力强大，能够掩盖身上浓烈的妖气，让殷寿看不出罢了。

“我昏迷了一个月，那妖物为何没害我？”

“亦或者，她尝试过害我，却发现害不了我，才任由我逃出王宫？”

“两个月前，原身外出打猎跌下马摔死，真的只是碰巧遇妖吗？那片猎场，以前可从未听说过闹妖。”

带着疑惑，殷寿纵身跳下屋顶，大步向着王城东面的大将军府而去。

王国大将军狄龙，年轻时曾在天雷山上修道，修成金丹多年，因元婴无望，便在二十年前下山寻求人间富贵，被誉为狮驼国内第一强者，也是殷寿目前唯一能想到的除妖助力。

与此同时，文殊菩萨庙内。

文殊菩萨金身像旁边，一个右手持宝钵安于脐下，左手持未开敷之青莲花的童子神像，突然绽放佛光，从中走到一道凡人看不见的圣洁身影。

来人正是文殊座下八大童子之一无垢光童子，又号解空无垢尊者、离尘金刚，负责替文殊来收集此地的香火愿力。

只见离尘金刚手持一串紫檀佛珠，将汇聚在庙内的香火愿力尽数收到佛珠中，却只点亮了其中一颗佛珠。

“怪哉，往常半年收一次，一次能有六颗愿力珠，这次为何仅一颗？”

“难道此国凡人，已经不再侍奉我师？且找庙里住持问上一问。”

说罢，离尘金刚手掐法印，将跪在文殊金身像下敲着木鱼诵经的老住持拘进梦中，喝问道：

“此间住持，本尊问你，最近半年，庙内香火为何大幅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