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这天像漏了?”宋灵花盯着天空,失神的说。
“娃啊,妈知道你心里苦,但人总得往前边看啊。”
“妈,你说我也出去闯闯怎么样?”
灵花妈妈,这位年过半百的农妇脸上似乎比女儿还苦,说道:“你要是有学历,妈不拦你,可你就一个高中文凭,去大城市能干啥?”
宋灵花说:“端盘子刷碗啥不能干,我有手有脚去城里还能饿死不成?”
灵花妈妈摇摇头说:“那得吃苦啊,你从高中毕业就在家里看着小店,看孩子,去外边赚人家的钱,就得看人家脸色,任人摆布,哪有那么容易,好闺女你听妈的,别瞎想了,就当常军他死了,两个娃还有我和你爸给你管,你不用想着赚钱的事。”
宋灵花说:“两个娃现在都还小,花不了几个钱,以后上了小学和中学呢?我不能指着你们种地钱,我一个大活人有手一脚不能在家报废,我想去江海,听说那里工资高,一年能存好几万,我干个几年,两个娃的学费也有了,说不定还能攒点闲钱。”
灵花妈妈又骂起常军,而且是最恶毒的话。
宋灵花说:“妈,你还让我当他死了,死人还骂他做什么。”
“他还不比死人,死人不会气人,他会。”
宋灵花叹了一口气说:“翻篇吧,以后咱过咱的日子,两个娃我养,就当没他。”话虽这么说,但她眼眶又红了,她抬头望着天,这样眼泪就能往回流,她不能再哭了,她从小就爱笑,得笑。
这时大门推开,卦爷来了,宋灵花连忙把自己屁股底下的板凳让过去说:“快坐,卦爷。”然后对她妈说,“我出去下。”
卦爷看她比霜打的茄子还蔫的脸,说道:“花啊,好姑娘,听爷说,别太伤了心,你福气在后头呢。”
宋灵花说:“不伤心,我的心都死了。”说着从大门出去。
宋灵花终于哭了,觉得这雨似乎为她而下,她一边擦泪一边往束虹家走,等到了泪也干了。
束虹和杨柏桐正在捯饬新到的咖啡机,杨柏桐见到她连忙帮她把手里的伞收了,找坐的让她坐下,笑着说:“待会儿请你喝最正宗的咖啡。”
束虹也笑道:“我做的肯定比大城市卖的还好喝,在外边得几十块一杯。”
宋灵花开玩笑道:“那还不如去卖咖啡。”
杨柏桐和束虹被她单纯的话给逗笑,但也看到她枯槁的眼神,还有脸上的泪痕。
宋灵花进到屋和束虹妈妈打了声招呼,出来束虹端给她一杯咖啡,她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杯子。
三个人一人捧着一杯咖啡坐在屋檐下,宋灵花突然看着杨柏桐问:“姐,你说我去江海能找下工作吗?”
“你想去江海?”杨柏桐看着她,从她脸上看到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宋灵花的眼泪从眼睛哗的滚下来,马上进入一种恸哭。
束虹去屋里拿了包纸巾出来说:“灵花,你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错的不是你,是那个渣男。”
宋灵花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是不是比不上城里的女人?”
束虹说:“是城里女人比不上你,比不上你的天真浪漫。”
杨柏桐握着她的手说:“路还长着呢,你比我们还小,未来机会多的是。”杨柏桐不太会安慰人,她也一向不喜欢别人安慰她,觉得所谓安慰像带着施舍和怜悯,不想让人看不起,自己在工作中也理性多,下属受委屈哭,她也只是就事论事的讲道理,告诉她们情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看着宋灵花惊涛骇浪似的情绪,她仿佛能感同身受,她的委屈让她气愤,她都想过去揍那个渣男一顿,也心疼这么好的姑娘竟然没人疼惜。
宋灵花含着泪看着杨柏桐,说道:“姐,我想好了,我想去江海,你到时候带我一起走吧,去外边我端盘子刷完都能干。”
杨柏桐咬了咬牙把自己留在村子的打算告诉她。灵花说:“那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江海。”
束虹说:“你先别冲动,外边活多的是,你要想清楚你想干什么。”
宋灵花止住哭声,但眼睛还通红,说道:“我不像你们有学历有文化,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出去就找个服务员干。”
杨柏桐想不到身边又要有人回到那个让她抛掷脑后的城市,宋灵花已经二十七了,离异,还有两个孩子,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经验,去了江海除了做服务行业真想不到还能做什么。于是劝道:“打工也不一定要去江海,你可以让你堂哥给你在城里找个轻松点的活。”
宋灵花瑶瑶头说:“姐,我和一般没结婚的姑娘不同,我还有两个孩子,我弟现在也没娶媳妇,不能指着我爸妈给我养孩子,江海工资高,我找管吃管住的,那样每个月都能存下钱。”
杨柏桐和束虹对望了一眼,像似也没辙。
杨柏桐最后想了想说:“你既然决定了,工作我来帮你看着,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外边不如在家里自由,天南地北哪的人都有,你凡事要多留个心眼,外边各种骗子也不少。”
宋灵花突然笑了,说:“我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我觉得只要是人都有血有肉,你诚心诚意的对他好,不信谁的心还是铁做的。”
杨柏桐说:“去了外边,大家都是为了钱,自然利益会放在前头,不像村子里,身边人都知根知底,有些人表面看起来像好人,背地里杀人放火的你哪里知道。”
束虹突然笑了,说:“你别吓她了,灵花也二十七了,自然有分寸。”
宋灵花见杨柏桐答应帮她留意工作,心理也踏实了,再加上哭了一场,心里也畅快不少,端起咖啡一口闷了,喝完擦擦嘴说:“城里人都爱喝这玩意儿,也没觉的多好喝,也不甜。”
束虹笑着看她说:“就是因为苦,喝的人才多,再苦也苦不过心,人品咖啡就是品苦中的那股香气。”
这时雨停了,宋灵花站起来准备走,束虹和杨柏桐把她送到门口,宋灵花打量着她们说:“你们能在村子里,最开心的应该是我朝晖哥,终于有人和他一起打光棍了。”
杨柏桐笑着说:“你哥打不了,喜欢他的姑娘们都排到村口了。”
宋灵花笑着说:“也不知道我哥喜欢啥样的,觉得他比卦爷还孤独,卦爷最起码还有两个儿子,我哥可什么都没有。”
束虹开玩笑道:“你哥他有一颗美好心灵。”
“行,我走了,工作有消息了,一定要告诉我。”宋灵花冲着她们挥挥手。
杨柏桐和束虹回到院子坐下,两个人呆呆的坐着,束虹感叹道:“大城市究竟还是有魅力,咱们打道回府了,自然有大把人去。”随后问道:“你打算给灵花找什么工作?”
杨柏桐一想到没出过远门的宋灵花站在江海市街头时那茫然的眼神,挺不落忍,自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那里立足,不知她又要费多大力气。
束虹叹息道:“靠天靠地还是要靠自己,尤其是不能靠男人,灵花可比咱们难多了,还有两个孩子要养活,生活真的把人往绝处逼。”
杨柏桐若有所思的看着前方说:“希望她福气在后头,两个孩子迟早有大的那天。”
束虹瑶瑶头,跟她分析:“你说灵花出去打工了,两个儿子不成留守儿童了,像兔娃一样,那孩子长大了能和她亲吗?”说着叹了口气,“灵花不定多舍不得两个孩子,她心肠一看就软,到时候她走的时候,两个娃在她面前哇哇大哭,那才是肝肠寸断。”
杨柏桐去屋里拿出笔记本,她在画往后山盖房子的施工图,束虹见状说:“你真的想好了?那可是一个人都没有的后山,小时候常听老人说有狼,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买东西做饭也不方便。”
杨柏桐专心致志的看着图纸说:“人以前还住山洞呢,我这房子可比洞要,人家有的人还野外生存,欸……宋朝晖这几天不见人,他还说给我找施工队呢。”
束虹心想宋朝晖肯定没觉得她是认真的,要不是这两天看她画图纸,她也不相信她的决心这样强。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后山不知道归什么地方管,要不要先问问我舅?”
杨柏桐想到束虹舅舅是村长,说:“那地方,漫山遍野的坟堆,想必没人管,那待会咱们去问问。”
晚饭后,杨柏桐跟着束虹去了村长家,当村长听说她想在后山盖房子,顿时笑了,连束虹的舅妈也笑了。
“柏桐,你要想盖房子,村里地多的是,干嘛要去后山?那是死人住的,没看见那么多坟?”
杨柏桐认真的对村长说:“叔,你就说能不能盖吧?”
村长依然笑着,说:“你江海不去了?盖房子不是过家家,那是过日子,后山就和原始森林一样,你怎么活?”说完摇头又笑,“你是在大城市呆久了,太异想天开了,这样,你也别去后山了,若真的想盖房子,在村口附近挑块儿地,我投人去说,看能不能便宜点卖给你。”
束虹看着杨柏桐的脸色一点都没变,还一脸坚持,就对舅舅说:“舅,你先说能不能盖吗?”
村长看着她俩说:“盖不盖我管不了,我只能告诉你,你要在后边盖,那就是白扔钱,盖了也没法子住,那里不通水电,有时候连信号都没有,你一个活人住在那里干嘛?”
杨柏桐咧咧嘴说:“您说能盖就成,那我就找施工对了。”
村长还是在那忍不住的笑,像好久没听到这么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