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柏桐出去买肉,周杰贤围着束虹满腹牢骚,束虹却只想笑,安慰周杰贤说:“我待会儿去地里给你摘点苋菜,还有豆角,你待会儿带点。”
周杰贤说:“你们这有没有种傻瓜?给我摘颗傻瓜。”
束虹忍俊不禁的盯着他说:“还用摘吗?眼前不就是现成的。”她终于憋不住了,但还是正色对周杰贤说:“你要是觉得不合理,就不卖了,你这等于干陪四万。”
周杰贤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赔了就好。”说着又叹了口气。
杨柏桐割肉回来,手上顺带拿着一盆桑葚对周杰贤说:“待会儿带回去吃。”
吃过饭,杨柏桐看着吃的红光满面的周杰贤说:“你车子既然开上来了,我们也决定买,不如你先把车子放这,改天我们去城里过户。”
“我……大姐,我现在把车子给你,我怎么回?”
束虹觉得杨柏桐有些过了,说:“没事,改天我空了咱们在去城里办手续。”
杨柏桐想了想说:“反正都是老同学,迟早的事,你就先让我们开着,待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城里,我再把车子开回来不就成了,反正我正好要去城里订做窗帘。”
周杰贤想既然已经决定做冤大头,那就做到底,说:“你决定吧,你就算把我卖了我也不啃声。”
杨柏桐送周杰贤出门,然后开上了他的车,周杰贤生无可恋的坐在了副驾驶。这时她看见宋朝晖,正逆着夕阳走来,杨柏桐已经发动车子,也没和他打招呼,甚至连看也没看的从他身旁开过,只是用余光看着后视镜里的人越来越小。
杨柏桐在路上对周杰贤说:“行了,我知道你吃亏,咱们过去的事一笔勾销。”
周杰贤没有说话,只是含冤的看着前方,杨柏桐说:“别这副臭脸,我最讨厌欠人人情,要不这样,差的钱我私下给你,你别跟束虹说,她妈现在病着,花钱的地方多,你看我私下补你两万怎么样?我记得你们是说好的十万。”
周杰贤惊讶的看着杨柏桐,瞬间觉得她身上笼着一层神圣的光,仿佛觉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于是说:“八万就八万吧。”他心里终于舒坦了些。
杨柏桐说:“还是十万吧,不能让你吃亏,以后还得靠你帮束虹的忙,她一直为她妈妈的病忧心。”
周杰贤想了想说:“下周吧,我来安排,不过我也不敢保证她妈能痊愈。”
“这个自然没办法保证,凡事尽心尽力就好。”杨柏桐一笑。
把周杰贤送到他家小区门口,杨柏桐再次道谢离开,周杰贤提着两袋新鲜蔬菜和水果往小区走,突然觉得身上的衣服像被人扒了似的冷飕飕的。
天色已黑,杨柏桐开车到了订做窗帘的地方,人家已经打样,只能往回走,突然她在灯火阑珊看到一个熟人,她减速仔细看,这人竟然是杨秋生,他和一个纤瘦的女人从宾馆刚出来。
女人看起来比赵巧莲年轻些,脸色不太健康的沧桑。杨秋生走在女人身旁,仿佛比走在赵巧莲身旁更理直气壮,只见他在路边打了一辆车,和司机谈好价格,让女人上车,自己用现金结了帐,把找回来的钱一并塞到女人手里,然后看着车子开远,脸色凄惶。
杨柏桐搞不清楚什么情况,不敢把这女人想成是杨秋生外遇,杨秋生怎么敢背叛赵巧莲,她在远处停了一会儿,见杨秋生迷茫的四处张望,估计是在想怎么回村,打车他肯定嫌贵,只见他突然像有了主意,迈开步子往前走,正是柏林新房的方向,想必他决定去还没有装修好的毛坯里对付一晚上,她加了油门把车开过去,在他脚边停下说:“爸,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回不回村?”
杨秋生一愣,一张经风吹日晒的黑脸仔细透过车窗看着她。
杨柏桐似乎比他还心虚,说:“快上来吧。”
杨秋生坐在副驾驶,杨柏桐提醒他系好安全带,问:“你是来城里帮柏林看装修的吗?”
杨秋生笑了笑说:“是,我来看看材料,你开的谁的车?”
杨柏桐回答:“束虹新买的二手车。”
“你来城里做什么?”
“把人家车主送回城里,顺便看看订做窗帘。”
杨秋生盯着窗外不说话了,杨柏桐也习惯了他的沉默,他虽然没打过她,但看着赵巧莲打她,却无动于衷,他们虽是父女,却像陌生人,而且还是个冷漠的陌生人,她恨赵巧莲,也恨他身为父亲却没给过她半点父亲该有的安全感。
车子开了一会儿,杨秋生终于开口了,说:“你手上钱还多吗?能不能给爸点?”
杨柏桐没有说话,觉得空气有点噎人,沉吟了片刻,才冷冷的说:“你们真的以为我是大款啊?等柏林水果店开业,我比你们每个人都穷,而且我现在还要盖房子。”
杨秋生没有说话了,继续盯着前方,眼神里装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可怜。
杨柏桐忍不住了,问:“你是想给刚才那个女人花吗?”她不是气愤他有可能出轨,他和赵巧莲的事,她不想管,也对赵巧莲颇有几分幸灾乐祸,但他不能和赵巧莲一起欺负自己,同时也委屈。
杨秋生盯着她说:“你刚才都看见了?”
“我可以当什么都没看见。”
杨秋生叹了口气,杨柏桐却从他的叹气声中感觉到他已经由一个中年人变成一个更老的中年人,算算他也五十七岁了。
杨秋生说:“她是个可怜人,女儿得了白血病死了,丈夫也死了,她现在还得了肝癌。”
杨柏桐看着前方的夜路,眼里闪出一丝水光,世界上可怜人千千万,所谓可怜,也是在在乎自己的人眼里,她顿了顿,认真的问杨秋生:“爸,你说那个女人可怜,那你觉得我可不可怜?”
“你要没钱,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反正已经是癌了,花钱也是买罪受,白花,受苦人早点走也好。”
她没有说话,过了半晌问:“爸,我问你,如果哪天是我得了癌症,你会想办法借钱给我治吗?”
杨秋生看着她,似乎也觉得她很陌生,说:“你哪里用得着我出钱,再说你也不可能得病,你这么年轻,而且从小身体皮实。”
杨柏桐只是想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几斤几两,是不是还不如那个得肝癌的女人。
突然她看着前路,眼里浮出了一丝笑意,笑自己自讨没趣,自讨苦吃,也为自己对他还抱有一丝幻想而觉得可笑,她对着他说:“我最近经常想,要我是那个没活下来的孩子多好,要我那个同胞哥哥能活着就好了。”
杨秋生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看了几秒,她不想再去琢磨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不在乎就会轻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