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延恩侯府。
秋风萧瑟,院内白幡被刮得猎猎作响。
灵堂停着两具棺材,府中哭声惊天恸地。
朱秀站在堂前,垂首不语。
心中震惊。
只是被泥头车撞一下,就……穿越了?
亏了啊,刚财务自由没几年呢!
原主的记忆开始慢慢融合,摆在他面前的情况是——
便宜爷爷三天前死了。
便宜老爹两天前死了。
便宜老娘十年前死了。
再算上原主本应该死了……
嘶——真惨!
感叹间,朱秀大致明白自己身份。
侯府之家!
世袭罔替!
嫡子嫡孙!
朱秀本秀!
他爷爷是一等侯。
古代爵位按照高低依次是公、侯、伯、子、男。
公、侯、伯是超品,位列内阁大学士之上。
老侯爷前脚嗝屁,府上大爷后脚翘辫。
只剩下朱秀这个侯府世子。
嚯——真香!
等会儿……现在是……乾隆四十年?
清朝?!
赶紧摸摸脑袋……
艹!秃瓢小辫!
不行,这得造反啊!
还没来得及激动,随之而来的更多记忆,让朱秀嘴里愈发苦涩。
他将要继承的爵位是一等侯不假。
可惜封号实在算不上好听——一等延恩侯。
“安乐公”“归命侯”“延恩侯”……
只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爵位。
这是新朝对旧朝皇族施予的赏赐。
别说侯爵,就算是伯爵、王爵,一样无权无势。
受人白眼不说,还要时时被朝廷监控。
再考虑到现在是乾隆朝……
大明都亡了一百多年了。
造反,难度有点大啊。
不行!再难也得反!
乾隆、嘉庆、道光,再有几十年就是鸦片战争!
现在反,一切还来得及。
“大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哇!”
一声鬼哭狼嚎,将朱秀拉回现实。
他看了看旁边的中年男人。
全身缟素、龇牙咧嘴、悲痛欲绝。
这是原主的二叔、朱仪凤。
原主老爹朱仪麟同父异母的庶弟。
换个说法——朱仪凤是个婢养的。
原主记忆里,这兄弟俩的关系不好,现在怎么哭得这么惨?
朱秀心中沉吟。
便宜爷爷是老死的,享年七十五岁,寿终正寝。
但便宜老爹朱仪麟今年刚四十九。
四十九岁,对普通百姓来说,或许已经是半老头子。
但在王侯世家,这岁数正值壮年。
实际上,朱仪麟是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崇祯皇帝一样,上吊死的。
至于为什么上吊……
公认的说法是:大爷纯孝,担心老侯爷死后没人在阴间侍奉,所以跟着一起去了。
这要是真的,朱仪麟估计能把“二十四孝”变成“二十五孝”。
再不济也能上个“感动华夏风云人物”。
可对朱秀来说,这叫——爹孝死了。
“大哥啊大哥,你这一走,我也不想活了……”朱仪凤扯着嗓子嚎。
干打雷,不下雨。
朱秀都看不下去了。
刚要“劝”两句,一张口,一股淡淡的腥味涌到喉头。
“呕”
举袖掩口。
脑海已经有了一丝明悟——这是毒药。
略一回忆,原主没他爹那么“孝”——至少毒药不是故意喝的。
毒是谁下的?
这还用说吗!
朱秀擦擦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朱仪凤表演。
这婢养的,是打算嫩死朱家长子长孙一脉啊!
朱仪凤换着花样喊:“大哥,你等我一起过去伺候爹……”
“铛郞——”
一把尺长柴刀丢到朱仪凤面前。
朱秀一脸认真:“二叔若是真不想活了,不如用这刀做个了结。”
“嘎?”朱仪凤傻了眼。
朱秀感叹说道:“我爹快到知天命的年纪,在下面照顾爷爷恐怕会有些疏漏。”
“难得二叔有这份孝心,侄儿不好拒绝。”
“二叔放心。你死后,你妻子我自……以亲人待之,你勿虑也。”
“若还有别的遗愿,侄儿也量力而为。”
朱仪凤连忙跳到一边。
手指抬起又放下,脸上满是尴尬:“秀儿,你……你这……”
一名家仆急匆匆赶来:
“大少爷,二爷,宫里来人了!”
朱秀捡起柴刀,挥手将下人打发。
淡淡吩咐:“宫里特使要紧,二叔随我一起迎接。”
古代讲究嫡庶有别。
在朱秀这个嫡孙面前,即便是长辈也只有听命的份儿。
朱仪凤嘴上答应,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试探问道:“秀儿,你……身子你不要紧吧?”
朱秀边走边揉着太阳穴:“不太好,头晕目眩、手脚也有些不协调。”
“哈。”
朱仪凤听到“头晕”二字,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喜意。
朱秀正色说道:“这里无外人,二叔如何称呼侄儿都无妨。”
“但见到宫中特使,记得要喊‘家主’。”
“坏了规矩,既让旁人笑话,更堕了我朱家名声。”
听到警告,朱仪凤面色重新沉了下来。
“哼!”
朱秀站定:“二叔有话直说便是,不用遮遮掩掩。”
“没,没事。”朱仪凤摆手,“秀……家……主还是快些去吧,莫要让特使等得急了。”
侯府正堂是一处独立的院落,与灵堂相距较远。
两人快步来到正堂。
厅内站着一队身穿黄马褂、腰间挎着长刀的将士。
这是御前侍卫的制服。
领头之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黄马褂下是一身锦衣,玉树临风、鹤立鸡群,脚上一双黑靴、干净利落,真真的美男子。
朱秀上前拱手:“这位统领……”
“世子爷莫要折煞卑职。”领头侍卫连忙回礼,“您是一等延恩侯世子,卑职只是三等轻车都尉。可不敢乱了身份。”
朱秀点头。
轻车都尉是“公侯伯子男”以下的爵位,比一等侯爵差了整整二十级。
但要说起实权,可比他这个侯府世子强多了。
“请问统领贵姓?现居何职?”
“卑职和珅。蒙陛下隆恩,如今恬为正蓝旗满洲副都统,御前行走。”
“好……等等!你说你叫啥?!”饶是朱秀定力不俗,此时也被吓了一跳。
“和珅。”领头侍卫抬头,诧异问道,“世子爷可是听说过卑职?”
千古第一大贪官。
这可太听说过了!
只是眼前这位能称得上美男子的“和大人”,跟某个胖墩墩的形象差距太远了。
坦白说,和珅若换上背带裤,朱秀都想问问他是不是喜欢打篮球。
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
后世电视剧里搞这么大乌龙,可是要跟全国人民谢罪的!
朱秀压下吐槽的冲动,连忙拱手:“和都统,久仰大名。”
“不敢。卑职今日来贵府,一是向世子爷表示哀悼,二是办一件差事。”
“哎!”
朱秀重重叹息一声,脸上表情无缝切换到丧父之痛:“此事……真是痛煞我……”
“生死有命,世子爷还请节哀。”和珅跟着鞠一把热泪。
“令尊英年早逝,确实让人扼腕叹息。”
“但换个角度想,老侯爷此去,路上也多了一人照应。”
“现在偌大的家业压在身上,世子爷更要保重贵体。”
朱秀连连点头,感激说道:“多谢都统宽慰。”
“只是我尚未及冠,太过年轻,有些事把握不住。”
和珅微微一愣。
瞟了眼站在门廊处的朱仪凤:
“敢问世子爷,这位,便是侯府二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