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的大火,将侯府的正堂烧得一干二净。
黑漆漆的地面触目惊心,时刻提醒着府上的仆人:这里,死过人。
没有再盖新居,是因为守孝不能大兴土木。
朱秀把训话选在这里,为的是给这些仆人提个醒——侯府西院已经没了。
上一世,朱秀的业余爱好是挑战极限。
其中一个挑战项目是扶老太太过马路。
一辈子扶人无数,敢讹他的,最后不是忧郁症就是帕金森。
现在收拾几个家仆,自然是手到擒来。
府中上上下下一百五十来人,分男女站在两侧。
朱秀背着手,面色沉凝,高声说道:“最近府上事多,辛苦诸位了。”
“不辛苦。”几个下人壮着胆子喊。
朱秀点头:“这段时间大家忙里忙外,本侯都看在眼里。”
“同时,本侯也发现些许不和谐之处。府上,不知不觉间少了些东西。”
“昨天本侯让人清点了一遍。一共少了200两纹银、六个花瓶、四个砚台、十六幅字画……”
“怎么少的,诸位心知肚明。”
“念在主仆一场,本侯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现在,自己承认了、把东西送回来,本侯会网开一面。”
“否则,别怪本侯不客气!”
话音落下,府上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
朱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怎么?没人承认吗?”
“小六!”
“小的在。”丁小六慨然上前。
“带上几个人,给我搜。”
“是。”丁小六立即招呼几个信得过的,朝下人们住的地方大步而去。
其他下人跟着,大气都不敢喘。
朱秀慢悠悠坠在最后。
府上是不是真的少了东西,他根本不关心。
正经事一大堆,谁会关注几个花瓶、几两银子。
但朱秀丝毫不担心此次会无功而返。
无他,东西是丁小六放的。
朱家二爷是尽孝而死,要是他刚死几个月,西院里的下人就被全部撵走。
落到有心人眼中,可就是个不大不小的罪名。
至少名声上会有不小的损伤。
但若是偷主家东西被撵走,那就再合理不过了。
什么?他们都喊冤枉?
废话!哪个偷东西的不说自己冤枉!
……
一众人来到下人们住的院子。
“丢失”的物件一件件被翻出来。
原属于侯府西院的下人,齐齐变了脸色。
他们或是大呼冤枉,或是垂头不语。
朱秀也不说话,将众人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
等喧闹过后,淡淡说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们再怎么强词夺理也是无用。”
“若当真心中不服,大可去衙门擂鼓鸣冤。”
“只是,我延恩侯府,怕是容不下你们了。”
“小六,把这些家贼的衣服、家当尽数搬出来,扔到门外!”
丁小六答应,招呼人往外扔东西。
“侯爷!”
朱秀正要打道回府,却被一名下人拦住。
对于此人,朱秀并不熟稔,只知道叫赵大宝,一直都在西院听用,算是二房仆从中的外围成员。
“侯爷,奴才有件事,想跟您一个人说。”赵大宝神神秘秘说道。
“什么事?”朱秀看他一眼,随口问道。
“我知道二爷家里钱财藏在何处。”
一句话,让朱秀停住脚。
老侯爷死之前,府上一应事务都是西院负责打理。
如今朱仪凤父子、朱刘氏先后“不幸”去世,二房一脉便算断了香火。
朱秀从西院接过府上的账务后,稍稍比对一番,便察觉到异常。
房契、地契、店铺、作坊都在,但账面上的银子却有不小出入。
不消说,这些钱自然是被朱仪凤父子吞了。
只是,朱秀花了不少心思,却依旧没找出西院私藏的财物。
这个连亲信都算不上的赵大宝,居然知道财物的藏匿之处?
赵大宝连忙凑上前,小声说道:“二爷把钱都藏在……”
“嗖——”
一声呼啸。
一把匕首直插朱秀胸口。
朱秀正在全神贯注听他说话,一时没有防备,正被插中。
好在刀尖在透过一层外袍后,便被阻住,再也插不下去。
朱秀狼狈后退。
解开衣襟一看,心中直呼侥幸。
他临出门前,特意在袍服下多穿了一件牛皮大袄。
本只是御寒,没想到居然救了自己一命。
赵大宝一刀未得手,立即紧逼上前。
朱秀这身子虽然经过两个月的锻炼,已经好了不少。
但比一个常年干粗活的人,力气终究是小了些。
一时之间,竟然被对方的刀锋逼得有些狼狈。
“嗡嗡嗡”
远处的仆从群中一阵躁动。
下一瞬,一名身穿婢女服饰的女子冲了过来。
抬腿下劈,将赵大宝砸倒在地。
手中匕首“锵郎”落地。
随脚一踹,赵大宝变成滚地葫芦,飞出去十多丈远。
朱秀回过神来,立即拾起匕首,朝赵大宝冲去。
刀光一闪,四指尽断。
赵大宝顿时趴在地上哀嚎,不停打滚。
丁小六及时赶来,打算将赵大宝一刀砍了。
朱秀伸手拦住:“先不让他死,抽空问问西院银子的下落。”
转身看了眼刚才“美救英雄”的女子。
眉清目秀、身材窈窕。
只是,有些眼生。
他朝那女子招招手:“你过来。”
女子站在没等。
朱秀一愣,旋即恍然。
这段时间在侯府使唤人习惯,居然连基本的礼节都忘了。
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既然是救命恩人,就不应该如此轻视。
朱秀上前躬身作揖,一脸诚恳:“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刚一靠近,鼻间便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嗯,这是用上他改良过的茉莉花肥皂了。
女子迅速后撤。
那矫健的身姿,就连丁小六这种好手看了都赞叹不已。
女子闪在一旁,低着头不说话,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圈。
丁小六上前介绍:“爷,这位是咱们府上新来不久的婢女,叫珍香。”
“啥?真香?”朱秀一脸古怪。
丁小六被问得莫名其妙。
女子叫珍香,不是挺寻常的吗?
府上叫“香”的婢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珠香、桂香、梅香、春香、秋香……
朱秀回过神来,口中喃喃:“嗯,真香,好名字。”
下一秒,
他面露惊恐:“姑娘你……你该不会是姓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