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雪凝洞前。

“真的要进去吗？”凤仪问

“是，我非去不可。”墨澈将凤仪拉到自己身后：“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

墨澈握着凤仪的手走进雪凝洞，昨日地上的血迹已被飞雪凝玉覆盖，素雅的玉色里透着一丝妩媚的殷红，寒雪依旧飘着，耀眼的银白，彻骨的冷意，一如昨夕。

白玉铺就的路还是那样冗长，素色的穹顶还是那样炫目，只是今日凤仪已不是一人，她身侧还有墨澈，她不必害怕昨夜的凶兽再冲出来吞噬她，也不必再怕这洞里的玄机使她眩晕。

墨澈携着她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路虽长，却没有昨日那种走不到尽头的绝望感。

路有尽头，却不是昨日那片繁花似锦的花海。

这条路并没有通往玉山的另一端，而是停在山腹里。

路的尽头摆着一台红玉制的几案，几案上放着一块无字牌位，祭祀用的香油烛火一应俱全。

凤仪疑惑的望着墨澈，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雪凝洞里藏着的竟是块无字的牌位。

这洞里可曾埋葬过什么人？

这洞里可曾发生过什么黯然销魂的故事？

墨澈走过去拿起几案上的几张悼文，落款是隐逸缈。

“不肖子孙隐逸缈敬上”

“她果然骗了我。”墨澈说：“你那妹妹曾告诉过我她从未来过雪凝洞，可这洞里竟会有她写的悼文。”

“悼文上写的什么？”凤仪问

墨澈细看了一会儿说：“说的好像是狐族万年前的那场叛乱，这牌位或许就是祭奠死在那场叛乱里的狐族亡魂的吧。”

凤仪点点头表示赞同：“这里已经是尽头了，并没有你要找的紫漓玉莲。”

“谁说的？”墨澈反驳道

他默默地抽出沧启剑面对着尽头玉质的墙壁，挥剑斩去。

沧启剑挥落，玉壁从中碎裂，星星点点，落了满地。

凤仪吃惊的探头望去。

原来这雪凝洞里真的另有乾坤。

“我倒要看看隐逸缈究竟在搞什么鬼!”墨澈不屑的笑道

他和凤仪慢慢走进去，映入眼帘的竟是一袭红衣的隐逸缈，隐逸缈画着精致沉稳的妆容，衣衫首饰也尽是华贵端庄。

“我本就该知道君上一定会找到这里的。”隐逸缈朱唇半启

“你莫不是想要拦我。”墨澈冷问

“臣下岂敢，”隐逸缈说：“臣下是来将紫漓玉莲奉献给君上的。”

说着，隐逸缈竟真的捧着一朵浅紫色的莲花走向墨澈。

“你既有此莲为何不早日呈上？”墨澈问

“这雪凝洞深处祭着的是我狐族先圣的的亡魂，臣下岂敢擅入!”

凤仪这才注意到，隐逸缈身后停着的竟然是无数只晶莹的冰棺。

“臣下身后便是我狐族的英魂，紫漓玉莲已奉上，但求君上就此止步。”

隐逸缈声音里已带着哭腔。

“对不起，我们不该这么闯进来的。”凤仪道

隐逸缈没有再说话，原本就寒冷的洞里更多了些诡异清冷之气，他们三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站着，等着。

先开口的是墨澈。他干笑了两声，对隐逸缈说：“我原本就是为这紫漓玉莲来的，既然已经拿到了又何必去干涉你们狐族的家事呢。”

墨澈伸手拿起紫漓玉莲便转身向外走去，凤仪抬头瞧了隐逸缈一眼便跟着墨澈离开了。

雪凝洞外，墨澈施法将紫漓珠从玉莲里分离出来，原本紫色的莲花慢慢变成素白色，墨澈手里也慢慢凝出一枚紫色的紫漓珠。

“紫漓珠有聚合之效，能重聚精魂，或许可以将那些飘散在外的记忆重新凝聚。”墨澈对凤仪说

“好，恭喜你，多年夙愿终将达成。”凤仪苦笑着回答

墨澈催动紫漓珠，转瞬间，玉山之上的灵气与精魂都汇聚到此地，光芒万丈。

他痛苦的闭着眼，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万年前尸横遍野的玉山，如修罗战场一般，血流成河，满地的残肢断臂和无数只灵狐如泣如诉的哀嚎响彻耳畔，战场中躺着一个红衣少女，阖着双眸，眉头紧紧的蹙着，似乎有数不尽哀伤与痛苦，那红衣少女自然就是隐逸缈，此般惨烈的战场自然就是万年前的那场狐族叛乱，难怪雪凝洞里停着那么多棺椁，这样激烈的战场，又有几人能够生还呢？

这是玉山的记忆，是这座缥缈圣洁的仙山最血腥最痛苦的记忆。

但这却不是墨澈的记忆，这战场中没有他墨发玄袍的身影。

“你可曾想起什么？”凤仪问

墨澈苦涩的摇摇头，他还是什么都未曾想起，万年前的那段记忆还是一片空白。

“我看君上面有怜悯之色，可是看到了狐族万年前的战场？”

不知何时隐逸缈已站在墨澈身后轻轻的问

“是。”墨澈想到绝望的躺在战场上的隐逸缈，不由生了怜悯之心，语气也不似雪凝洞里那般生硬冷厉

“臣下先前并非有意欺瞒君上，实在是发生在此地的大战太过悲痛惨烈，臣下每至此处都会思及死在这里的狐族英烈和生祭碧落的亡母，痛苦万分，不敢再到此处。若非担忧先辈泉下英灵受扰，臣下今日也是万万不敢前来的。”隐逸缈跪在墨澈面前含泪悲诉

“你起来吧，这件事本君不想追究了。”墨澈说

“谢君上。”隐逸缈应道

墨澈拉起凤仪的手怅然说道：“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连上天都不想让我想起往事。”

凤仪反握住墨澈的手，静静的看着他，凤仪知道，高高在上的墨澈其实也有脆弱的一面。凤仪知道，不羁放荡的墨澈心里也有不足与外人道的神伤与遗憾，凤仪帮不了他，任何人都帮不了他，可至少凤仪此刻能陪在墨澈身侧，陪他一起承担失落与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