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倒不必有如此大的怨气。”
“我不是给了你三日的考虑时间,你既然不愿,那大可拒绝。”
“彼此你情我愿的事情,说得好像是我逼你一样。”姜澜悠悠道。
苏清寒清眸盯着他,似要确定他的脸皮,是不是一直都那么厚。
“姜公子说这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
片刻之后,她才幽幽地问了这么一句。
“良心?”
“若本公子没有良心,那苏姑娘你现在还能这般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姜澜只是随意笑笑,目光扫过她那一身薄如云烟的衣裙,道,“大半夜穿着这一身打扮来见人,说起来,反倒是苏姑娘你有些居心叵测了。”
“美人投怀送抱,你是在考验我的定力,还是人品呢?”
苏清寒道,“清寒自然是相信姜公子的人品。”
话虽如此,其实她也清楚,人品这个也是她固执判定。
姜澜从来就没承认过他是什么好人,若他肆意妄为,那自己似乎也只能自认倒霉。
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够忍受多年的噬心之痛,却从不伤及无辜的人,就算坏,也不会坏到哪里。
“人品?”
姜澜忽然嗤笑一声,一脸饶有兴致地看向她,“美色当前,苏姑娘反而和我谈起人品,倒是有趣。”
苏清寒镇定道,“清寒相信姜公子。”
“那我只能说,苏姑娘你相信错人了……”姜澜摇了摇头。
苏清寒略显错愕,有些不解。
下一刻却见姜澜起身欺上,一只手揽住她的纤腰,另一手顺势下移,环抱住她的双腿,直接将她横抱在了怀中。
尚未反应过来的苏清寒,脑袋还有些懵,只能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姜澜的肩膀,以免摔落在地,眼里满是惊愕和茫然。
明明姜澜看起来如此清瘦虚弱,是如何爆发那么可怕的力量的?
不过很快,她明白姜澜的举动,正要挣扎,浑身法力开始涌动。
一道磅礴如山海的力量,却骤然压落,令她浑身法力一滞,整个人瞬间动弹不得。
“姜公子……”
苏清寒莹润光泽的红唇微张,那泓秋水般明澈的清眸里,满是吃惊和不解,正要开口,却突然发现一股强大的力量压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发不出一句声音来。
她心里一震。
姜澜压根不是什么普通人???
她并不愚蠢,所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之前竟然真的把他当做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看待。
而且,姜澜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有修为在身的模样。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姜澜的实力明明极为恐怖,远非现在才刚突破四境照幽境的她所能抗衡的。
“长夜漫漫,苏姑娘不必这么迫不及待,在下有的是时间。”
姜澜轻笑一声,也不顾苏清寒那微微睁大的美眸,横抱着她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出大厅。
夜风吹来,她满头如瀑青丝被风扬起,根本看不清她面庞的神情,唯有姜澜能感觉到她微微咬紧的银牙。
外面所侍立的诸多侍女、护卫,低眉垂眼,对于这一幕,似完全看不到。
“这苏府,还真是等不及啊……”
“生怕姜公子会反悔,这么早就将女儿送了过来。”
“今夜之后,木已成舟,苏府将一飞冲天,以后我们见了,也得客客气气啊。”
远处的亭台间,余邑城的城主,见状微微叹息,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羡慕和不甘心。
在他旁边的中年男子,恭声道,“城主不必担心,世人皆知,这位姜公子喜新厌旧,换女人的速度,比翻书还快,或许这几天他喜欢这苏清寒,但过几天之后呢?”
“苏府高兴不了多久的,一旦等姜公子腻烦了,这苏清寒还不是随手抛弃。”
余邑城城主赞同地点了点头,但还是担心道,“说来也对,只是这苏清寒可不是什么简单之辈,手段心眼不少,万一真被她把姜公子拿捏住。”
“以后这余邑城,苏府还真得骑在所有人头上拉屎撒尿了。”
“苏清寒性情孤高冷傲,眼高于顶,冰清玉洁,年纪轻轻便突破了四境,还拜入道苍剑派,哪怕是对和她有婚约的未婚夫,也素来不假辞色。但今夜,偏偏换了这身衣裙,还装出一副弱女子的模样来……”
“啧啧,这手段可不简单啊。”
“城主您这就不懂了,这叫待价而沽。我看那倒霉蛋林凡,没准就是被苏清寒在姜公子耳边蛊惑吹风,才被杀了的……”
两人正说着,却骤然感觉一股清幽的气息浮现。
天地间似乎都有淡淡的霜雪凝聚飘落,连夜风在这一刻也变得冰冷刺骨。
“闭嘴。”
一道模糊虚淡的倩影,无声无息般地出现在了亭台中。
强大而可怕的威压,令两人神情一变,急忙噤声,然后忙不迭地离开这里。
李梦凝轻轻淡淡地收回目光,便抱着长剑,坐在了亭台中,轻轻合上眼睛,继续修行,丝丝缕缕的天地灵气涌来,衬得她肌肤如雪人如月。
“静不下心。”
良久之后,她睁开那琉璃般清澈淡漠的眸子,抿了抿红唇,身影如一缕青色烟云,直接飞出了城主府,往莽莽群山而去。
……
寝殿之中,灯火通明,垂幔如云。
伴随着扔在床榻上的沉闷一声,苏清寒微微吃痛,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有些慌了神。
她一开始打定的想法便是姜澜没有修为在身。
哪怕他真的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她也有能力自保,可自绝心脉,免遭玷污清白。
可她万万没想到,姜澜隐藏极深,真正实力极为恐怖。
“姜……姜公子……”
苏清寒发现自己终于能说话了,但不复之前的冷静和从容,青丝散落下来,无暇玉容上带着几分慌乱。
“春宵苦短,苏姑娘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姜澜站在床榻畔,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不过并未上前半步。
苏清寒敛了敛思绪,让自己的脑袋恢复冷静,道,“清寒至今,还尚有一事不明,想要姜公子解惑。”
说罢,她便强自镇定,抬起莹润清眸,看向居高临下的姜澜。
“哦?”
“什么疑惑?你且说说看,若是能回答,我便告诉你,不能回答,你问了也是白问。”姜澜淡淡一笑道。
“清寒自知身份低微,且有自知之明,明白自身天赋虽然不错,但和真正的大教真传比起来,还是有不少差距的,不知姜公子为何执意要纳清寒为妾。”
“是清寒身上有何特殊的地方吗?”
苏清寒终于将她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在今夜得知姜澜实力深不可测后,她更是疑惑。
自己到底是有哪一点,值得他如此花费心思。
以他的身份背景,想要什么样的妾室,还不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就不能是喜欢清寒姑娘的美貌,对你见色起意吗?”姜澜依旧是淡淡笑着。
“……”
苏清寒一滞,幽幽道,“姜公子就不能说实话吗?为何要……”
她才不信隐藏如此之深的姜澜,会是沉溺美色之辈,再者来说,从之前两人的接触来看,姜澜非但不是沉迷美色之人,反而对此似有些抗拒?
他今晚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演戏给城主府的人看?
刺啦!
然而,苏清寒的话语尚未说完,伴随着一声布帛纱裙撕裂的声音,她忽然整个人呆滞住了。
反应过来,急忙抓紧丝绸衾被,遮掩住自身乍泄的春光,娇躯轻轻颤着。
“苏姑娘现在还有什么问题吗?”
姜澜随手将破碎的鲛绡纱裙扔在脚下,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幽邃的眸子毫无波澜。
苏清寒完全没想到,他刚才还好好的,结果一转眼就变了脸色。
那副淡漠的神情,仿佛是看着一具随手就可抛弃的玩物,令她心里微微轻颤。
“姜……姜公子……”
苏清寒抿了抿红唇,尝试开口,但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有点发干。
姜澜只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色毫无变化,道,“苏姑娘应该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那就明白,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你问这么多,就不怕自己的小命保不住吗?”
苏清寒睫毛轻颤,抓住丝绸衾被的玉手,不禁微微用力,有些泛白。
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明白之前母亲对她的那番教导话语。
不管她心底里是愿意也好,抗拒也罢,事已成定局,那她就得摆正自己身份和位置。
在姜澜这等身份的人眼中,她充其量也就是件能引起他兴趣的玩物罢了。
她何来资格去询问他的目的。
“是……是清寒逾越了,不该多问的。”苏清寒低声道。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对我深藏恨意。”
“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实力强大,将来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
“就怕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却把握不住。”
姜澜俯下身,伸手抓住了她白皙圆润的下巴,手指微微用力,便在上面留下一道清晰的印子。
苏清寒虽然吃痛,但也不敢乱动,垂眸道,“姜公子误会了,清寒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便好,你不需要知道我为何要纳你为妾,你只需要知道自今日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
“我可以好好待你,给你数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恩赐,也可以让你和苏家万劫不复。”
“你不要用你那自以为是的聪明,来试探我。”
“你应该知道,以往忤逆我的女人,可没有谁有什么好下场。”
姜澜轻描淡写地说着,手指上移,轻轻抚过那如花瓣般娇艳润泽的红唇,随后才缓缓松开,取出一张素净的绣帕,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
这女主聪明是聪明,但却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了。
姜澜是有些馋她身子,馋她气运不假,但并不意味着,就会对她百依百顺、知无不言。
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讲,他也没说错,苏清寒再刨根问底,到时候真的有可能会丢掉小命,她毕竟没有林凡那样逆天的底牌。
姜澜父亲那边,都已经让人带话给他,让他放手施为,那也就是说……相国府打算借此机会,对道苍剑派动手了。
苏清寒那位剑仙师尊,可是道苍剑派上上代掌门的关门弟子,如今虽然只是挂名其中,但对于此事,绝对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所以姜澜父亲传回来的话语里,还有一层涵义,便是想借苏清寒来试探那位剑仙。
也就是说,如果姜澜现在不动苏清寒,那么苏清寒其实就会有危险。
为何?
原来的姜澜毫无修为在身,除了有心理洁癖之外,对于女色向来是来者不拒的。
他“阴差阳错”之下,刚好要纳那位剑仙的唯一弟子苏清寒为妾,又怎么可能忍住不碰苏清寒?
如果苏清寒一直保持着完璧之身,不说旁人,便是姜澜身边被他父亲传话叮嘱过,让好好盯着苏清寒的英叔,都会第一时间怀疑上她。
这谁看了,都会怀疑苏清寒身上有大问题,然后猜测她可能是那位剑仙留在姜澜身边的棋子。
而且,在这样的连锁反应之下,连姜澜自身的秘密,也可能会随之暴露。
其实苏府今晚把苏清寒送过来,她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姜澜可不是什么圣人,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要为自身的最大利益所谋划。
苏清寒从始至终都不敢乱动一下,无暇如玉的俏脸,有些微微的发白。
她的确是有些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了,自以为经过城主府那晚的事情,便对姜澜有所认知和了解……
然而,不论是姜澜的真正性格,还是他的真正实力,她都从来不曾了解知悉过。
他就仿若一池深不见底的幽谭。
每当她认为有所了解,但很快就会发现,她所了解的,其实只是浅浅的一层。
……
殿内一时陷入了沉默。
“疼吗?”
“不疼。”
苏清寒的心绪此时很乱,但姜澜冷不丁的话语,还是让她猛然回过神来,然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倒是娇嫩得像是花一样,只是轻轻一捏,便留下了印子。”
“不过这印子,看着也的确有些不顺眼。”
姜澜说着,俯下身自怀中取出一个装着生肌药的白玉瓶,倒出一点,细心地涂抹敷在苏清寒的下巴处。
温凉的感觉蔓延开来,像是一块冰冷的玉石化开。
苏清寒的睫毛不断轻颤,抓紧丝绸衾被的玉手,也用力了很多。
和刚才那副冷漠刻骨神情比起来,此刻堪称温柔的姜澜,还令她突然有些不习惯,甚至于是受宠若惊。
“姜……姜公子,我自己来吧……”
她都没注意到,自己此刻的语气,都莫名地小了很多,眼里也浮现一丝丝的害怕和畏惧。
“没事,已经涂抹完了,明日起来,应该就看不到印子了。”姜澜随意地摆了摆手,然后瞥了她一眼。
苏清寒抿了抿红唇,有点不太敢直视他此刻的目光。
尤其是感觉到姜澜似透过这床轻薄如蚕丝的衾被,将她浑身上下、里里外外,仿佛都看了个通彻。
“时间也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嗯……”
寝宫内的辉煌灯火,瞬间熄灭,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苏清寒感觉姜澜躺在了自己身边,她美眸顿时微微大睁,抓住丝衾的玉手微微发颤,整个人也绷紧了,很是紧张。
“我是洪水猛兽吗?怎么颤抖个不停?”
“我……”
苏清寒想要出声,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语气有点发颤,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同时有一种很害怕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又是良久的沉默。
时间像是停滞了一般,唯有殿外吹过的风声,成为了夜里唯一的动静。
姜澜突然一声轻叹,“怎么突然哭了?”
“我……”
“我有点害怕……”
苏清寒也不知为何,自己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再不复之前的任何从容和冷静。
她美眸睁大,望着漆黑的头顶,其中却不争气地流下泪来。
她从来没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
从小到大坚强镇定,冷静从容的她,会露出这么一副软弱的姿态来。
今晚的无助弱小。
族人的冷漠虚伪。
父母的无力自责。
以及……姜澜那番冷漠刻骨的话语,让她心里的无助惶恐以及害怕,再难扼制。
说到底,她往日再稳重冷静,但她终究是个女子,哪有表面所见的那么坚强。
她也会害怕、也会担心、也会感到无助……
苏清寒香肩不断颤抖,泪水划过脸庞,却没有发出任何抽泣的声音。
姜澜眸中些许异色。
不过在黑暗中,他的声音,还是异常平静,只是问道,“为何要害怕?”
苏清寒抓住丝衾,玉手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着苍白。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说话,但心里的害怕,此刻却像是翻江倒水一般,不住地往外涌。
“我害怕父母妹妹被我牵连,害怕不明不白地死去,也害怕看不到未来的绝望,更害怕刚才那个冷漠得吓人的姜公子……”
“明明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可为何我身上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明明我只是回族省亲,报个喜讯,为什么会这样……”
“姜公子,我是做错了什么吗?”
黑暗中,那张青丝披散的如画脸庞上,梨花带雨,声音哽颤,带着哭腔。
无人回应。
“你相信我吗?”
片刻之后。
姜澜伸手,轻轻地帮她把额间的发丝,都别拢到耳后。
“相……相信……”
那还噙着泪花的清眸,突然一怔,而后显露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坚定。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
“既然相信我,那就不要再胡思乱想。”
“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姜澜轻声道,帮她把脸上的泪痕都轻轻擦干。
又是良久的沉默。
轻轻的抽泣声,也渐渐停息下来。
“公子……”
苏清寒忽然开口,声音微微磕巴,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此刻的心绪,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中。
也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嗯?”
“清寒……尚是第一次,还……还望公子怜惜……”
姜澜敛去眸里所有异样,似是沉默了片刻,才道,“好。”
寅时,已经到了半夜。
清冷的夜里,风声吹过树梢,殿内似乎多了几分靡靡的气息。
云销雨霁,溪落水平。
垂幔落下,姜澜穿衣起身,回头看了眼蜷在丝衾中,满头青丝披散开,将小半白皙精致脸蛋遮掩住的苏清寒,几缕散发还黏在其额角腮畔,带着微微的晕红。
他推开殿门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