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老者，也许我能解决你们的问题。”

两个人都没回应章平的提议，章平再次开口提了一遍。

同时他的学者证明已经递到了那个长角老头的手上。

对方没有先瞅一眼学者证明，反倒是打量了章平一眼。

“不。”老头皱眉，“你并不能仲裁我们的矛盾。”

他的目光集中在章平的额头，一只犄角凸起得有限，浑然不像是个高贵血裔的卡纳苏人。

这也是章平的倏忽，

以一个蓝星人的思维方式，他本能地不觉得犄角重要。

但章平还有后手。

他指了指老头手上的文书，说道：“您先看一眼我的身份。”

对方扫视证明的同时，章平又偷偷花了一百沙盘点在自己的犄角上动了些手脚。

只见，

他淡定地把额头上的刘海掀开，露出了另一枚矮得可怜的犄角。

短角的第一印象已经深入了老头的观念，章平只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得到对方的阶级认可。

“双角王裔？”

老头震惊说道。

章平摇了摇头，“我只是个无家可归的旅人。”

对方没有深究章平的身份，在老头看来双角是有资格与长角者对话的高贵血脉。

他拿了文书，惊讶道：“你居然还是位贤者？肯塔学院？”

“感恩神明！”章平做了个手势祈祷自己，“感恩神明！绝望城掩于风沙之中，而我却幸运地活到了现在。”

绝望之城肯塔并非瞬间湮灭，而是被戈壁上的风沙逐步掩埋侵灭。

这个过程最早开始于一百多年，直到七八十年前绿洲同盟正式取消绝望城的同盟成员身份，也很少有绝望城的居民出现在其他绿洲活动。

事实上，

绝望城的卡纳苏遗民脑子确实不太好。

他们大多放弃了抵抗，心甘情愿地守在城内等死，最终与整个绝望城一起殉葬。

每座绿洲上的城池都有自己的坚守，而绝望城便是坚持一切归于自然，放弃自我的无意义挣扎，尘归尘，土归土，来世再归卡纳苏！

“如你所见。”章平指了指自己的双角，“我并不是一个纯粹的绝望城人，我曾希望阻止灾难的发生，可是我失败了！”

“贤者！”

“贤者！”

在场的其他人全都发出了尊敬的呼声。

章平的沙盘点略微增加了几十。

他凑前一步，对着年轻的犄角人说道“我听到他们叫你亚格。听我说，亚格，你的议题没错！你该在这条道路上坚持走下去。”

老头的脸色变得扭曲，他疯狂地向章平使起眼色。

章平意会，转头拉着亚格的手，对着老头说道：“你的导师也没有错！黄金稻种与青麦种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它只会让你手忙脚乱！”

老头的脸色稍微好转。

连带着对于亚格的目光也变得缓和。

“黄金稻相传需要黄金之血灌溉，而绿洲上的每一颗黄金稻种子都可以称得上是初代黄金王时期的遗留。”

他竖起食指摇了摇。

卡纳苏人与现实世界的人类一样，同样长着十根手指。

“这意味着每一颗黄金稻种子都弥足珍贵，以你的身份根本买不起甚至接触不到，而你也没有资格让你的导师因为你这个未知可能的提议付出巨大代价去交换一枚黄金稻种子。”

“而青麦虽然在以前只是平民的食物，但众所周知大洪水毁掉了一切，不能在平原上重新种植的青麦自然没有人会去关注。而我却在无意中发现青麦种子的数量其实已经少于了黄金稻！”

“它的代价更高！你的实验很难完成！”

章平的目光直视一旁的亚格。

对方垂下头，从怀中取出两枚种子，一枚金黄如钻状，另一枚青绿似豆形。

“其实，黄金稻和青麦的种子我这里都有！”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章平。

章平也不尴尬，依旧摇着头：“不够！一场成功的实验只靠两枚种子不可能获得成功。”

老头这时候也插话进来，说道：“贤者大人，您有所不知！”

“伟大的沙赞已经将沙虫赐予我们，它的产量无穷无尽，它的身体鲜美异常。我们不需要也没必要为了在餐桌上添加一道新的食物而大费周章！”

“不是的！”

亚格鼓起勇气打断道。

“他只是想为了满足自己内心那些可怜的骄傲！”

亚格指了指长角老头。

“他、他们！他们欺骗了我们！”

亚格脸色涨红，一枚凹凸不平的犄角色彩斑斓。

章平饶有兴致，拍了拍对方的背安抚亚格的情绪。

“年轻人，尽管说。神明会为我们作证，一切的恶终会被正义驱散！”他再次指了指自己的犄角，“我与他们不是一类人，我不是你们所谓的长角贵族！”

“我叫亚格，我来自西城。我曾满怀希望来到学院求学，但是导师们并没有认真教导我的想法……”

亚格缓缓讲着自己的故事，同时也是大部分希望城底层学子经历过的压迫。

章平对于他们来讲是神明，但他的特殊也只是具备神明的视角而已。

他听不到每一个卡纳苏人的故事，他见识不到卡纳苏底层的阴暗，他只能看到族群的兴亡，看到一座座城池兴衰无常。

简单来讲，

在沙赞大贤者培育出新型沙虫前，卡纳苏人同样有自己获取食物的手段。

那就是在有限的绿洲范围内种植更多的耕作物，然后控制城市人口发展，让大部分人都能得到温饱。

但现在这种耕作出来的食物已经成为了区分贵族和平民甚至奴隶的标志！

神庙的祭司、学院的导师、城主府的军官，他们偶尔可能会尝一尝各种沙虫制作的美食，但大多时候他们的餐桌上依旧是黄金炒饭、绿洲烤鱼、青麦饼等等前卡纳苏时代流传下来的食谱。

他们餐前只会感恩神明，根本不会提及沙赞。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亚格并不会有什么情绪，随着沙虫肉的推广，各种烹饪方法制作的沙虫美食同样美味异常。

但意外总是必然。

为了能够治好自己犄角凹凸不平的病，

姑且称作病吧。

亚格在整个希望城不断走访、调查，他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单一的食物让整个希望城的平民阶级都或多或少产生了一丝变化，表现在他身上的只是犄角丑陋，而其他人有的因为营养失衡视力衰退，更严重的甚至寿命大幅缩水。

时间观念不存在于章平的认知当中，在沙盘世界他相当于神明，第一次进入白茫茫一片，第二次是黄金王统一卡纳苏的时候，第三次则是现在。

第一次与第二次之间的跨度，章平不清楚。

第二次与第三次之间的跨度，根据现在得到的讯息，大概在五百年左右。

而卡纳苏人的寿命也比现实世界的人类要长，基本能够活过百岁。

“噤声！”

“陌生人！报上你的来历。”

不知不觉间，身穿黑色甲胄的军士包围了整座学院。

他们把章平围在中间。

一旁的老头笑得灿烂，他拿着章平的学者证明，笑嘻嘻地走到一个军官跟前，说道：“穆图队长！就是这个人，冒充贤者的奸细。”

亚格茫然无措。

老头愈发嚣张，指了指章平和亚格两个人，喊道：“这个奸细和这个不懂感恩的贱民，现在正在合起伙来宣传我们的恶行，他们企图让整个达鲁都知道，我们要害了他们，我们要永生永世骑在他们头上！”

他朝黑甲军官穆图使了个眼色。

后者因为戴着面罩瞅不见脸色变化。

他跨步上前，重复问道：“陌生人！报上你的真正来历！”

一旁的军士扬起手里闪亮的长矛，齐齐指向章平。

章平对着亚格点了点头，示意对方不要慌张。

他缓步上前，举起拳头顶在额头。

“我就是我！”

“来自绝望之城的贤者莽托。”

说完，

他额头上的双角黑光大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