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上享受了几日的闲暇,贾珝今日才打算出门转一转。
要说当前心中还有顾虑的话,那便是宁国府贾珍,不除之总让贾珝觉得不安宁。
舞弊案查的不错,只可惜没牵扯到宁国府。
贾蓉在乡试的前一天在外饮酒作乐,第二日竟然错过了考试的时辰,索性后面的考试就都没参加。
凑巧,让他从这次的科举案中一下就抽身了出来。
贾珝想要以此来扳倒宁国府的计划失效了,不得不再做打算。
今日正是薛蟠做东道,请贾珝往梨香院一叙。
贾珝虽是没必要给他这个面子,但是许久没往荣国府上走了,也该进去露个脸,顺便打探打探宁国府的情况。
梨香院有单独朝外街开的小门,但贾珝还是从荣国府进门,过后花园,寻着近路再往梨香院去。
至后花园,贾珝发现连接宁荣两府的甬道已经上了锁,两府似是许久没来往了。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小径上满是花瓣。
此时正值四月,桃花开败,落英缤纷。
微风吹过,粉色的花瓣随着卷上天,散落在园中各处。
有的便就躺在小径的青石板上等待着枯萎,有的落在一旁的小溪中,随着水流滚滚而去。
贾珝府上没有这么大的花园,驻足观赏园中景色,放松心境,烦恼渐渐散去,仅是嗅着风中所带的花香。
再睁开眼时,不远处显露出一个人影来。
贾珝缓步上前,从背影看那人身着浅紫色绣枝梅花上衣,下搭白色长裙。
既然穿的是裙子,那定不是丫鬟了,应是哪一院的姑娘,正巧被贾珝撞上。
姑娘似是也听见脚步声,回身望了过来。
“珝哥?”
入眼只见那女子,容貌无双,美艳绝伦,比秦可卿多一份稚气纯真,眼眶微红,让人心中升起怜惜。
“林妹妹,你怎得自己在外间散步?”
第二次被喊了林妹妹,林黛玉心中不再抵触,本就是大些的兄长,这么叫倒是没什么不妥。
“屋中闲着无趣,我便往外间走走。”
贾珝来到林黛玉面前,端详着她的面容。
看得林黛玉微微脸红,低垂螓首道:“是我脸上有画不成,让珝哥看得发愣。”
贾珝笑着摇摇头,“稍有些失礼了,林妹妹莫要见怪,我见林妹妹眼眶泛红,只是想确认情况。”
林黛玉取出荷包中的手帕轻轻擦拭了下眼角,“让珝哥见笑了,方才是流了些眼泪,这是我天生的病,总是动不动就流出两行泪来,为此她们还总笑我是泪做的人。”
“怎会无缘无故的流泪,我看林妹妹流泪是有缘由的。”
林黛玉的眉毛轻颤,微微抬头看向贾珝,“珝哥何出此言?”
“林妹妹是如花一般的人物,看着这漫天落花,定是触景生情,又将己身相比了吧。”
心思被贾珝说中了,林黛玉的脸颊又红了一些,更映了桃花。
“珝哥以为我是不是痴傻之人?”
贾珝坐在一旁的假山石上,仰头望天,“心思细腻之人才会留意周遭的一切,这何来痴傻一说。”
“古人总将少女比作繁花,并不是没来由的,花期易逝,容颜易老,如此看来,正合林妹妹的想法。”
林黛玉瞪着大眼睛,看着贾珝侃侃而谈。
“但我以为林妹妹不必悲观,花此生的意义不仅仅是让人欣赏到自己的美艳。”
林黛玉的眼睛一眨不眨,“还有?”
“在花期开出最绚丽的颜色,而后落入泥土中,那是花的归宿,又何必为她感伤。”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汲取养分开出花,花败归还泥土中,这两者都是花的愿望。”
林黛玉喃喃重复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花开是有情,花落也是有情。”
在看向贾珝时,林黛玉眸眼中放出不一样的光彩,“珝哥,我们寻来笤帚将花瓣都扫在一堆,将她们埋葬起来吧。”
指着一旁的溪水又道:“若是被风吹落溪水中,和些污秽之物混杂坏了本质,还如何更护花了呢?”
虽然贾珝很想以生物的角度解释,不论落在水里还是地上最后都会腐烂成为养分,但那样就有点太破坏气氛了。
贾珝颔首应下,“好,那就我们亲手完成她们的夙愿。”
在庭院中寻来了清扫的工具,两人便就动起手来。
还好这是四月,园中只有桃花落,围着桃树将花瓣清扫在一起,也废了两人一番功夫。
林黛玉一手扶着腰,一手擦拭着额前汗水。
“我实是个旁观的,根本没帮上珝哥多少忙。”
贾珝在桃林中挖出一个小坑,将花瓣都填了进去,“林妹妹的身子本就不好,往后还得多修养身子。”
林黛玉就是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看见半杯水,就是会想我只有半杯水了的人。
抑郁久了还能不生出病来。
“心思敏感好,但多愁善感则不好。林妹妹若是想,我教你一套拳法,日日练习,没准往后能将这边的柳树连根拔起呢。”
林黛玉捂着嘴笑道:“若是习了拳法就要拔柳树,那我还是不要学了,好歹也算是挽救了一棵树的命。”
贾珝将花坟拍实,从一旁寻了块木牌来,用佩剑在上面划出两字“花冢”,立在小坟包前。
回头看向黛玉问道:“如何?”
林黛玉点点头,也是极为满意。
“珝哥的手艺当真不错,剑划出来的字也很有气度,实是极为相配。”
贾珝放掉手中的工具,同林黛玉一起坐在假山石上。
“还好现在没有风,若是一直刮风,我们两个怕是扫不完了。”
林黛玉打量着一旁的贾珝,开口道:“我曾经以为珝哥是个武夫,后来听了族学的传闻,得知珝哥还通经卷,今日更是得知了珝哥还会作诗。”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当真算是绝句了。”
这哪是贾珝做的,扶了扶后脑,笑道:“林妹妹言重了。”
林黛玉摇摇头,“珝哥更通女孩子的心思,竟然与我能想到一处,旧时我还以为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