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当之见曹德如此豪放,于是边写药方边笑道:“这老夫人当真是运气好,能劳曹少君如此上心。
不客气说,若非曹少君出面请来李某,这位老夫人将必死无疑。”
李当之也是个心思灵动之人。
他见病人只是一个穿着普通的乡间老妇人,与曹德这位太尉之子应当没什么交集。
而老妇人的儿子却看起来精明强干,应当是曹少君想要招揽这位青壮,所以才施下厚恩。
他如此一说,既展示了他的医术高明,又着重点出曹德所施下的厚恩。
救母一命,那可不是个小恩小惠了。
曹德心中暗赞,这位李当之真会说话。
就冲这眼力价和漂亮话,将来就是个混官场的料。
太史慈诚恳的对曹德道:“少君,救母之恩,某自当厚报。”
曹德摆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何足挂齿。”
李当之笑着对曹德眨了眨眼睛,接口道:“曹少君身份高贵,您的举手之劳,对普通人来说,那可是天大的事。”
曹德越来越喜欢李当之这个捧哏的了。
此人若治好了太史慈之母的病灶,说什么也要留下他。
李当之很快就开好了药方,曹德吩咐仆从道:“去药铺告诉伙计,一定要取最好的药材,不要在意价钱。”
仆从下去之后,曹德见李当之又冲自己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对太史慈道:“义士照顾母亲,我先去安置李郎中休息。”
“请便,”太史慈站起身来,送曹德跟李当之。
曹李二人来到天井里。
李当之看看左右无人,方才在曹德耳边低声道:“少君,其实老夫人早已痊愈,也早就醒了,她只是在装睡而已?”
“什么?”曹德诧异的看着李当之,“你可看清楚了?”
“那是自然,”李当之微笑道:“在下行医几十年,岂能连真昏迷还是假昏迷都分辨不出来?”
“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曹德疑惑不解。
李当之道:“或许……她是在考验少君吧,毕竟要为儿子择主,此事大意不得。”
“你能看出来我想招揽那人?”曹德问道。
“其实不用看,想也能想到,”李当之提了提药箱道:“少君对一个青壮之母如此关心,不是要招揽他,又是要做什么?”
曹德闻言叹了口气,幸亏受过兄长教诲,并且知道太史慈的真实能力,所以表现的一如既往。
要不然若稍微表现的不耐烦,便前功尽弃了。
想来这太史老太太也真够拼的,为了能给儿子选个明主,竟然在榻上躺个几天,一动不动。
“那你方才开出的药方是……”曹德问道。
李当之笑道:“少君勿忧,那都是补药,喝了于身体有益无害。”
曹德点了点头,问道:“李先生有没有意留在鄄城?
若先生留下,我可向兄长举荐。”
“如此,多谢少君,”李当之痛快的答应了。
……
内堂,太史慈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焦躁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
他父亲早亡,从小就是母亲独自拉扯长大。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世道,一个女人独自养大一个儿子,何其艰难?
所以太史慈从懂事起就立下志向,将来一定加倍报答母亲。
他所谓的“大丈夫生当世,携三尺之剑,升天子之阶,”其实并非是为了他自己。
升天子之阶后,朝廷便会册封功臣女眷。
以他的身世,朝廷多半会下发一份贞洁順妇表,然后让乡里建一座牌坊,供后人永远纪念这位伟大的母亲。
这也就是太史慈的终极梦想。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八字还没有一撇,投奔刘繇的路上,母亲就病倒了。
若非曹少君相救,也许现在早已天人永隔。
就算现在请来了神医华佗的弟子,能不能医好母亲,他依然不敢确定。
过了一会儿,有仆妇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草药进来。
“这可是李郎中开的药?”太史慈问道。
“正是!”仆妇屈膝道:“是少君派人前去挑选最好的药材,并亲自与李郎中确认之后,方才煎出的药汤。”
太史慈点了点头,仆妇上前用汤匙给老夫人一匙一匙的喂下。
太史慈这些天衣不解带的伺候,也实在累坏了,坐在旁边的毡垫上,手撑着额头进入迷离状态。
突然之间耳中就听到母亲的呼唤声:“子义……我儿……”
太史慈猛的睁开眼睛,只见床榻上的母亲竟然坐了起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做梦之后,顿时变得欣喜若狂,扑到床榻边瞪大眼睛喃喃自语道:“神医,真是神医啊,一剂药服下,母亲便醒了。”
太史老夫人抚着儿子的头发道:“我儿,这些天你也累坏了吧。”
“照顾母亲,哪能会累?”太史慈道。
太史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道:“其实这些天,我虽然无法动弹,但有时神志也是清醒的,耳中也能听见事物。
好像咱们母子自从住到这里,那位曹少君断不了来看望老身。”
“嗯,”太史点点头道:“实话说,那位曹少君对母亲的确上心,每日早中晚三次前来探视不说,此次还专程从陈留请来神医华佗弟子为母亲医治。”
“都怪母亲不好,”太史老夫人叹口气道:“是母亲这病,让我儿又欠下人家恩情。”
“母亲这是说的哪里话?”太史慈道:“您老人家生我,养我,要是没有您,哪有我太史慈?
儿这条命都是您给的,只要能治好您,就算把命抵给那曹少君,儿也愿意。
只可惜,那位曹少君不像孔北海。
曹少君乃太尉之子,其兄麾下有十数万精兵,儿子想报恩都无处报。”
“我儿此言差矣,”太史老夫人道:“曹少君设此精舍,对我儿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施下厚恩,不就是为了招募人才么?
既然你我母子去往扬州,前途未卜,还不如就在兖州暂时留下,看看再说。”
太史慈犹豫道:“可那曹少君在这精舍门前设一石鼎,只有举起那座石鼎之人才能进来。
大概他是觉得,只有能举起石鼎之人,对他才有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