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沫猝然被孙一平从后面抱住纤腰,整个人都怔在原地,有若石化。
俏脸蒸起红霞,身躯旋即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绣鞋下意识的向后踩了一脚,正正踩在孙一平的脚面上。
可是她根本没有用力,就算是用力又如何能弄得疼堂堂金丹?
按理说在这个时候,应该挣扎着让他放开才是,可是呵斥的话语到了嘴边,已经变成了另外一句,脱口而出:
“一,一身酒味,别抱我!还不快去沐浴更衣?”
话音未落,孙一平和林沫都僵住了。
这分明就是等候夫君归来的妻子,面对酒气冲天的自家男人才应该说出来的话。
林沫已经停滞了思考,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彷徨、焦急和羞涩。
我,我真是疯了!
方才怎么就说了这般话?!
而若不是她的手此时也向下死死按住孙一平的手,努力想要掰开,此时只怕会忍不住直接盖在自己的脸上——真是恨不得往床上一钻,被子裹头,什么事都与我无关。
孙一平倒是先反应过来,甚至主动松开了手,向后撤了两步:
“抱歉。”
林沫这才清醒了少许,堂堂化形大妖,此时身子都要软瘫在地上,赶忙伸手扶住门框,不敢回身看他,稍稍平静呼吸,就直接钻入屋内,随手把门合上。
只不过这用力大了一些,门撞在门框上,旋即弹开,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大抵是那户枢正在抗议女主人的粗暴。
孙一平看着那根本就没有合上的房门,哪里还不知道林沫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此时就算是他不问、她不答,林沫对他的心思也已经暴露在了灯火下,一览无余。
抬起手,余温尚存。
小腹软软的,没有腹肌也没有赘肉,摸着很舒服。
孙一平无声的笑了笑,转身去沐浴了。
其实稍稍动用一个小法术就能驱散一身的酒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林沫既然让他去沐浴,那就沐浴好了。
而房间里,林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房门未关。
此时她已经俏脸绯红、心里是小鹿乱撞,都快撞死了。
哪里还有心情、甚至已经想不到去感知孙一平在何处,更无从感知一道房门的开合。
不过身后迟迟没有脚步声传来,让林沫原本悸动,甚至有点小小期待的内心,忽然平静下来。
她怔了怔,意图竖起来耳朵探听风吹草动,可是身后的确没有任何脚步声。
人,就走了?
林沫茫然起身,俏脸上还带着未曾消散的莹润绯红,可是目光所及,房间之内,根本就没有旁人。
明明刚刚还胆大包天,竟然敢直接上来抱人,结果现在,说走就走了?
林沫原本忐忑跳动的心,骤然平静下来,旋即不可遏抑的向下沉。
他······莫非只是因为喝醉了酒?
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可是他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直接上手了。
这或许只是耍流氓?
瘪了瘪嘴,桃花眸子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雾气。
即将陷入热恋的男女,中间还隔着一层窗户纸。
能互相看到朦胧身影、可就是看不清对方所思所想和一颦一笑。
所以自然最是患得患失的时候。
忍不住缩在床上,螓首垂在膝上,泪珠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但是在泪珠眼见得就要滴落的时候,轻轻的脚步声一下子打破了屋子里的死寂。
林沫还没有来得及抬头,阴影就已经盖在眼前。
她稍稍错愕,昂首看去,而就是这一睁眼,泪水终于脱离了束缚,顺着翘起的脸颊滑落。
弯弯新月,正是愁眉样。
脉脉荷花,泪眼红相向。
“抱歉,怕你等的着急,所以简单冲洗了一下,可能还有酒味······”孙一平的声音温和平静,但是当对上那一双朦胧桃花眸的时候,他的心被揪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变得急促,“怎么哭了?!”
说着,他伸手就要抹去泪水。
“脏不脏呀。”林沫突然伸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孙一平的左手。
“洗干净了,你闻闻。”孙一平笑道,同时也顺着林沫的意思,讲究的用右手转而掏出一方手帕,还不忘强调一句,“这也是洗干净的。”
本来打上去的小手,此时已经不知怎么就钻入了手心之中。
她昂着头,任由眼前的人细细的擦去脸颊上和眼角的泪水,那一颗若隐若现的美人痣也因为手帕的划过轻微颤抖。
就像是此时故作平静的她,那一颗颤抖的心一样。
眼泪一抹,林沫好像有恢复了原本小妖女的风格,眨着眼说道:
“男女授受不亲,妾身和夫君可又不是真夫妻,所以夫君怎么能这般冒昧闯入人家的闺房之中呢?”
孙一平搭眼看了一下依旧握在一起的手,你这话可以说是半点儿说服力都没有了。
他也来了兴致,索性一本正经的说道:
“余觉得这房子不是很合适。”
林沫不明所以,怎么又扯到房子身上了?
江南小院,移步换景,其实她还是挺喜欢的。
“两个卧房,有些多余。”孙一平回答。
林沫:······
话音未落,他已经踢了鞋子,往前压了压,依旧面色郑重:
“天气转冷了,夫人,挤一挤吧。”
林沫眨着眼,忽然笑了。
是春风回暖神州地,绣面芙蓉一笑开。
孙一平看着竟有些痴了,而小妖女虽生的大家闺秀好模样,却本就不是大家闺秀的作风,此时哪里还扭扭捏捏,伸手抓住他的腰带,向前一拽,人就落在了自家床上。
孙一平:???
不过小妖女的主动,也就局限于此了。
好在孙一平也不傻,伸手挽住她的纤腰,方才残留在手心中,已经快要被沐浴的温水冲散的触感,这一次填的满满当当。
“夫君。”她感受着背后的温暖,柔柔说道,“妾身不想入睡。”
入睡,说不定就会坠入梦中,变成高高在上、仙风道骨的那人,而不能和心上人在此缠绵。
孙一平大概也猜到了她的想法,此时软玉满怀,幽香浸鼻,他的心中旖旎之念亦然荡漾,早就已经把什么劳子蜀山、冰山女师父给丢到脑后去了,当即笑问:
“那双修可好?”
林沫:······
你笑的这么不正经,我怀疑你说的不是正经双修,又或者······是最正经的那种双修。
但她也不好揭穿这家伙:
“不好,不想修炼,想听夫君讲故事。要不夫君就讲一讲自己的事吧,妾身之前都没听你说过呢。”
“这,又从何说起呢?”孙一平有些犹豫。
林沫见他为难,知道夫君应该还有些山上的事不好言明,她也不怪他。
两个人的身份,终究是难以跨过的障碍,到时候不知道还要引起多少波折,只不过现在靠在他的怀里,林沫根本无心去想那么多。
今夜,不谈明日事,只听罗帐私私语。
“那我要不给夫人讲几个人间故事吧?”
“鬼故事么?”林沫心头一动。
她不想睡觉,只想靠的更紧一些,鬼故事······正好提神醒脑,而且让她可以合情合理的往身后这家伙怀里钻。
孙一平嘴角抽了抽:
“也,也好。”
就当罗帐内,响起细细声音的时候,孙一平的卧房里。
春晓的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奈何孙一平说话声音很小,她不聚集功力是很难听清楚的。
“喵呜!”床榻上,小可低低叫了一声,提醒她不要打扰到男女主人的好事。
春晓只好悻悻然回来,而田婆婆就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婆婆,你说,少主这······”春晓凑到旁边,一圈圈徘徊,倒是比林沫还着急的样子。
田婆婆缓缓睁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往事,淡淡说道:
“她和她爹啊,才是一模一样的······罢了,沫儿也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们拦着,还能拦得住?”
春晓一时语塞,的确,拦得住林沫,也拦不住孙一平啊,那家伙可是能引动天雷的,到时候把我这可怜小丫鬟轰得灰飞烟灭怎么办?
看着春晓瑟瑟发抖的样子,田婆婆一时无语,不知道这有时候古灵精怪、有时候又憨憨可爱的小女鬼在脑补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只能又补充一句:
“放心,他爹······倒也是当年故人了。”
春晓不明就里,而田婆婆也不愿多说,依旧闭目养神。
当年的那些恩恩怨怨、情定缠绵,最好都随风散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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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高照,但是已经没有了秋老虎的威风,阳光洒下来驱不散寒风。
不过胥郡依旧还是那个热热闹闹的胥郡,深秋的冷盖不住人们忙碌奔波的火热。
小船悠悠,穿入城中,孙一平笑着说道:
“说起来城外的枫叶应当是快要红了。天下赏秋赏枫之胜地无外乎四处,胥郡城外倒是就有一处,算时间等到半个月后,带着夫人前去一观,如何?”
林沫坐在船头,月白长裙配着淡蓝外衫,看着船舷流水,昏昏欲睡。
昨天晚上缠着孙一平讲了一晚上的鬼故事,堂堂女妖精竟然被跌宕起伏的剧情吓得神魂颠倒、坐立难安,到了出太阳了才回过魂来,只觉得格外困倦。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大梦三生”的影响,所以为了抵抗禁法带来的蚕食,缩在孙一平的怀里听了一晚上鬼故事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好在这家伙也老老实实的,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大概还知道今天有很多事要做,不是来胥郡城中消闲的。
听到孙一平的提议,林沫眼前一亮,热恋之中的少女自然是期望能够和心上人游山玩水的,当即正要点头,旁边传来一声招呼:
“孙捕头!”
林沫略有些不满的侧头看去,一条更大些的船徐徐行来,船头站着一名中年男子。
林沫没有见过,孙一平倒是认识,正是驻在越溪镇的县丞陆蒙,算是自己的半个上级。
只不过上一次两只鲶鱼妖闹事之后,陆蒙大概也揣测到这位铜牌捕快并非寻常调任而来的,所以连续几日,孙一平其实都没有到衙门点卯,也未曾过问抚妖司的事务——这些本来就是赵摧龙派人替他做的——陆蒙也没有半点儿不满,甚至问都没有问。
没想到这本应该朝夕相处的上下级,倒是在这胥郡城门外见面了。
林沫放下了幕篱,端坐在船头。
孙一平则拱手说道:
“见过县丞。”
“诶,孙捕头这就见外了。”陆蒙笑道,“不若你我兄弟相称如何?本县添为兄长?”
孙一平自无不可,不过陆蒙的态度很谦虚,而且还姓陆,但并不代表孙一平就放松了戒备,先试探着问道:
“陆兄怎么也有功夫今日入城?”
陆蒙的目光正落在船头上的那一道倩影身上,心想着这应该就是让抚妖司大动干戈、妖族虎视眈眈的大人物了。
不过这样盯着女眷看自然不合适,他旋即挪回目光,回应孙一平:
“晚上不是郡守家的寿宴么?余在受邀之列,正好早一些过来,向郡守禀报近期越溪镇上的诸多事务。”
这等通衢重地,财政税收、人丁治安之类的,自然也值得县丞越级上报,方便郡守及时知晓。陆蒙的说法并无问题,也接着问道:
“贤弟这是?”
“同样是参加寿宴。”孙一平笑着回答,“而也同样是要向抚妖司禀报上次鲶鱼妖作乱之事。”
“哦,那真是巧了,同去,同去。”陆蒙笑道,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船,“我这船能坐下十几人,家眷也在其中,要不请上船来,也少些颠簸之苦?”
“这倒不必了,入了城门,还是往不同道路上走。拙荆怕生,也莫要冲撞了嫂夫人。”孙一平回答。
陆蒙也就没有强求,双方寒暄了两句,虽然相互都很感兴趣,可是也知道不能急于一时,所以入了城便沿着不同水道分道扬镳。
小船晃晃悠悠,贴着水道,掠过白墙黑瓦,靠在抚妖司的临河码头上。
孙一平跳上岸,自然而然的伸手。
以往林沫顶多还只是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但是这一次,看着阳光下少年温和的笑容和探出的手指,她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甚至还调皮的在他手心轻轻扣动两下。
孙一平打了一个激灵。
这个小妖女!
似有挑衅般的目光从幕篱下投来。
孙一平看了一眼旁边的抚妖司大门,选择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