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萍再次走进客厅时,发现那个引起战争小伙子已经不在客厅了,似乎早已离开了。
她看到堆在桌上的一堆东西,心想:哼,一个乡下来的穷学生能送什么东西,一堆烂货而已。
她怒不可遏,一把抓过想扔到外面,最好还是当着那个小赤佬的面效果更佳,可惜这赤佬人已经跑了。
但余光一瞄之后,她又改变了想法。
因为就这一眼正好瞄到了人参,她吓了一跳,这玩意在省城供销社总店曾经看过,要二百多块,而且还没有这支一半粗呢!
“不会是假的吧?”
她又扒拉了一下:炼乳、麦乳精、菊花精、蜂蜜、红糖。
见了鬼,一个乡下穷得掉渣的小赤佬竟能买的起这些高级营养品?
就这些东西,自己一年工资都买不起,即使自己还是一名副处级的调研员。
一家人就靠自己三四十块钱工资生活,老牧能出来,还是托的一个做领导的老同学关系,但工作一直没有着落。
这里有人不明白,韩遥父亲三十二块一月的工资可以养活一家六口,一个副处级干部工资养不了一家三口?
这好比前清那些没落的旧式贵族子弟,宁可三餐无食,也决不委屈面子工程:别人有的,自家必须得有;别人家添置了一件家什,自家也必须及时跟上。
就比如牧楚悦那辆凤凰二六,足足花了她六个月的工资,而自已骑的那辆凤凰二六,还是托人从黑市上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毕竟车票找人托关系,面子这东西嘛,给一次就行了,再要一次那就讨人嫌了啊。
再比如家里的电风扇,熊猫彩色电视机,哪一样不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这面子可以让自己脸上有光,但也让自己多年的积蓄迅速清了空,更让自己肚子跟着受罪。
为了这些家什,苏萍咬紧牙关,拼了老命才攒了出来,还欠了一千多块的外债,当然弟弟六百块不用急着还,可是借自己堂弟一百块钱要不要还?欠好姐妹张姐的一百五十块钱要不要还?还有欠牧颂今一个老同事的二百块,人家明里暗里都暗示几回了,再装聋作哑都快装不下去了!
她疑惑,不相信,终于放下架子,去敲门丈夫的门,“咚!咚!”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牧颂今赶紧摆明态度。
“哎,老牧,老牧?”
苏萍放低八度,尽量让声音显示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
“我不跟你讲……等你平静了,再说!”牧颂今依然不开门。
“老牧,快出来看看,这是什么?”苏萍声音里带些许欣喜。
牧颂今侧耳一听,难道天放晴了?苏萍这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太快了吧?
按照以往惯例,天只要放晴,自己少惹妖蛾子,出来活动活动筋骨还是没问题的。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开了门,只见苏萍手里托着一支人参,脸上带着喜气问:“老牧,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牧颂今心想:“我眼又不瞎,这是人参看不出来?”
他嘴上并不敢把这些话讲出来,母老虎给你个好脸色,就不要找不自在了,但这人参也特么太粗了吧?
“哪来的?”牧颂今一脸疑惑的问。
虽然他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但这两年家里添的这些家什,他还是知道的,自己又没工资拿,全靠苏萍一个人工资,加上她又好个面子,家底早空了。
“那个小伙子送来的!”苏萍神秘一笑。
“谁?哪个小伙子?”牧颂今有点不相信自己耳朵。
苏萍有点不耐烦了:“你是不是耳聋呀,就是昨天撞人的那个小伙子?”
牧颂今一看,这母老虎脾气说上来就上来,转身想溜。
苏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柔着嗓子说道:“哎,别走,老牧,你不是有个叫王胜利的学生在丹凤桥黑市上倒腾这个的吗,拿着去问问,这个能值多少钱,如果划算卖了换钱贴补一下家里亏空!”
牧颂今心想,你这划算的空间也给得太大了吧?什么叫划算,得,还是让你自己划个价吧。别到时回来卖的价不对,又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来一顿臭骂!
“那你看多少卖合适?”牧颂今将皮球踢给了苏萍。
苏萍瞥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丈夫,让他做一回爷们都没底气,还能指望他什么呢,要不是自己公职在身,又是一个女人,还能让他这个窝囊废抛头露面?
她心想,这根比供销社总店那根粗多了,那根二百多,这根怎么的也得四百块吧?
瞄了一眼牧颂今,以坚定的目光,说了一句数字:“至少五百块!”
她留了一个后手,这男人嘛,给他空子就想方设法搞小金库,不防着点怎么行?
牧颂今吓了一跳,五百块?这玩意要五百块?再说自己那个学生吧,也不能往深里说,那就是临时充当扫盲班教员教了几天字,人家喊自已牧老师,那是给自己长长脸,也给他自己长长脸而已,一个曾经的大学教授是自己老师,不显得自己很有文化不是?
吃过午饭,牧颂今不情不愿的还是去了,当然还有包了一层又一层的那支人参。
到了丹凤桥下那旮旯,空空如也,牧颂今问一人:“这黑市白天不开吗?”
人家白刺了他一眼,这人怕是傻子吧,黑市有这么开的吗?
“滚犊子的,老子不知道!”
牧颂今尽管心里气恼,但面上火又发不出来,灰溜溜的准备回去。
这时,一个捡垃圾的老头在旁边嘀咕了一声:“哎,读书人吧,黑市天黑了才有,晚上再来吧!这年头,隔行隔座山,这行当也不好做呀!”
牧颂今连连称谢,心想回去也是受苏萍那母老虎的气,还不抵在这边一人呆着自在。就选了一个桥墩坐下,一边看河景,一边享受难得的清静。
一直坐了晚上七点多,才见王胜利提着一个包晃晃悠悠的来了。
“胜利,胜利……”牧颂今连忙迎上去,哑着嗓子叫道。
王胜利摇着脑袋,笑嘻嘻的问:“啊哟,牧老师,您大驾怎么来这儿啦,怎么?您不会是也想弄这行当吧?”
他赶紧把王胜利拖到没人的地方,神神秘秘的从包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层层包裹的东西。
这也难怪他,这些年他吓怕了,男人汉的胆也破了,自己这算不算投机倒把不知道,被人逮着,换地过夜这是肯定的。
王胜利看着这层层包裹,不由地笑了起来:“哎,牧老师,什么啊这是?”
牧颂今抖颤着终于打开了最后一层红布,露出了里面的峥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