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啊哈哈”
宫女退出去之后,朱由检坐在太师椅上,自嘲地笑了笑,“文化就算了,哪怕暂且保持名义上的忠君,口号叫的梆梆响,对皇帝也是个好事。”
万一引进西方文化、思潮,大家就跟黄宗羲一样,追求解放思想、不要皇帝,那还玩个屁啊。
技术是可以引进的,其他的就暂时算了吧。
朱由检看向遮掩宣纸的幔帐,慢慢在心里梳理之后的做事原则。
要摸清底子再行动。
有句话说的好,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没有调查研究,也没有决策权,调查研究是我们做决策的基础。
对于皇帝本人,到了大明王朝,也是如此。
历史上的崇祯皇帝,吃亏就吃亏在自以为当了皇帝,下属上报的都是实际情况,被蒙蔽的几乎一无所知,偏偏还急功近利,屡屡做出了错误的决策,一步步滑向深渊。
这个错误,不能再犯。
要稳扎稳打,以静制动。
朱由检未穿越前,曾经有个朋友,因为业绩做得好,就被调去别的部门当副手,不去都不行。
一开始,领导很重视,让他每天汇报该部门原有人员的问题,改革措施。
这个朋友以为得了尚方宝剑,刚进去熟悉了情况,就开始指出问题,提出建议和策略,试图更新老派的、稳如老狗的作风。
他成功了,也失败了。
他在半年内,将部门的业绩做到了比去年一年还多一半,却在领导关注转移之后,败于办公室政治,灰溜溜地离开。
这个朋友是这么和他说的,“得意时候不要得瑟,失意时候不要颓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听风是雨,猛追猛打。”
朱由检觉得这个教训,很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帝国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不宜用猛药,也经不起折腾。
以静制动,积蓄力量,一针见血,才是堂皇大道。
“殿下,殿下?”
朱由检思路被打断,眉头之间跳动几下,有些不爽,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谁啊?不是说不要打扰吗?”
站在院内喊人的,正是徐应元,他是奉了王妃的命令,前来喊殿下吃午饭的。
“殿下,午时了,该用膳了,王妃担心殿下,命奴婢前来请示。”
朱由检伸手推开半扇窗户,伸出头看了看院内宫女的影子,不知不觉,是到了中午了,影子都短了。
得空的话,还是得整一个西洋钟回来,看时间方便。
这子丑寅卯的,他一时间还不怎么习惯,老得在心里换算一下,麻烦。
“等着!”
朱由检缩了回去,顺手拉上窗户,关的紧紧,四处走动检查了一下,尤其是幔帐,看没什么问题,这才出门,亲手锁上殿门,走到院内。
“骆养性他们吃上了吗?”
朱由检先问起了他心里的第一批种子,纵然是不能一起吃午饭,也要关心一下。
“应该刚开始吃,到时候了。”
徐应元回答的一点不打磕巴,只是用词上不太确认。
“别应该啊,吃上了就是吃上了,没吃就是没吃!一点都不严谨。”朱由检一甩袖子,抬脚换了个方向,准备去校场转一圈,表示一下王爷的关怀。
徐应元说的没毛病,确实刚开始吃。
王承恩老远看到,就迎了过来,开口问殿下需不需要吃一碗,今天中午是大肉条子,那肉肥的,没有一丝瘦肉,咬在嘴里都能冒油。
朱由检脸上保持着和煦的笑,一边听王承恩的大肉片子推荐,一边在心里骂,纯瘦肉他还能吃,五花肉也行啊,偏偏这群校尉们都更喜欢吃肥的流油的肥肉。
他想想都觉得腻,以“他少吃一口,大家就能多吃一口”的名义,婉言拒绝。
早上插话的那个王大虎,吃的脸颊上都是油,也不知道他怎么吃上去的。
骆养性等一众军官,吃的是小灶,说是小灶,其实就是瘦肉多,肥肉少,比普通的护卫们,多了两道素菜。
半旬一休,休息的时候,他们一般都回家吃自己家的,平时吃的简单,倒也没什么怨言。
刘文炳早上得了允准,中午和朱由检一起吃家宴,早就等着了,看到人来,欢呼着跑过来,离得近了,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行了礼。
“好啦好啦,走吧!大家吃好喝好!”
临走不忘关怀群众,真表面功夫,哈哈哈哈。
后面乱七八糟的一群回应,有回答“是”的,有回答“好”的,还有“嗯”的,一点都不蒸汽划一。
还是得练啊。
朱由检心里想着,带着刘文炳,往回走。
走到中途,朱由检突然想起来个问题,那周奎来了一早上了,这会儿走了么?
按照平日的表现,难说啊。
朱由检忽然停住脚步,因为停的过于突然,刘文炳差点撞上去,“徐应元,那周家的人,这会儿走了么?不会又留下来吃饭吧?”
徐应元圆脸僵了一下,有些犹豫:“殿下,我过来的时候,周大人是还没走。王妃也说……”
“留下来吃饭?”
刘文炳看着徐应元犹犹豫豫的样子,一点都不爽利,立马接了话茬。他对这周家的大人早有耳闻,这钱啊只有进去的,没有出来的。
据说,三天两头进王府打秋风,借钱,而且都是打着看女儿的名义。
王妃身为儿女,也不能不孝顺,只能次次妥协。
表哥以前面子上还过得去啊,这回怎么语气有些不耐烦、或者说讨厌?
刘文炳到底是小,只是觉得奇怪,反正要是他,从来就看不起这样的亲戚,即使是平常人家的岳丈,也没有这么做亲家的,拿女儿女婿家当聚宝盆,这不是让女儿在夫家难堪嘛!
要是他家的亲戚,早就断绝来往了。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姓氏都跟了夫家,不给是道理,给了是孝心,这岳丈太过分了。
也就是信王守礼,皇家要脸面,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着。
朱由检有些不想去吃饭了,有点膈应,也有点糟心,想起这人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很不得直接让他消失。
空气突然地安静,朱由检站了好一会儿,云游天外。
徐应元嘴唇动了又动,不敢出言相劝,只好求助刘文炳。
刘文炳仰着头,装作没看到,天气不错,嘿嘿。
徐应元只好伸手,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特别响亮,脸上立马泛起五道红印子。
朱由检从天外缓过神来,看到徐应元圆脸变成了园肿脸,伸手点了点他:
“你啊,倒是个机灵的。”
紧接着抬脚继续向前。
看看也好,王妃的父亲,活的时间还长,总不能一直不见。
到底是什么样的奇葩,看看也好。
也罢。
徐应元也不敢捂脸,挤出一个开心的笑,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哎”,继续走在侧前方引路。
刘文炳跟在最后,若有所思。
这太监都这么提醒人的么?
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