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心里有些嘀咕,当阁老就这水平么,一提到钱,就是加税。
“加哪儿的税!”
黄立极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日常罢了,就这法子,前辈已经用过很多次了,事实证明,很有用。
“回监国殿下,自然是田赋。”
朱由检翻了翻奏本,翻出来一本陕西巡抚的本子,上面奏报陕北有饥民起事,“这陕西巡抚奏报,陕北旱灾,有饥民掀起民乱,打得旗号就是税赋太重,贪官无道。
这要是再加税,再逢天灾,这镇压的银子从哪里出?
再加税么?”
黄立极被噎住了,脸上却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日常操作罢了,他是阁老,又不是户部尚书,啥事都他干了,户部干什么去?
“施凤来,你以为呢?”
朱由检看到问不出什么好主意,于是换了个人。
“回监国殿下,这朝廷缺钱,已经是常态,也不是一天就能解决的,需要从长计议。是否加税,加多少,需要仔细衡量,不可一蹴而就,也不能拍脑袋。至于……”
施凤来说了好半天,听起来都很有道理,就是没什么具体措施,全是大道理,什么开源节流啊,什么要仔细计算啊,都是很笼统的东西。
但具体怎么开源,怎么节流,一点都没说到,说的时间久了,倒是滔滔不绝,显得意犹未尽。
“好了好了,本王知道了,施阁老继续票拟吧。”
施凤来隐晦地看了一眼魏忠贤,魏忠贤表情很欣慰。
“张阁老呢?”
张瑞图“啊”了一声,好像没听清朱由检说了什么,朱由检只好再重复了一遍。
“回监国殿下,户部、太仆寺、光禄寺都没钱,内承运库有钱,每年金花银六百万两啊,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得,这届内阁没救了。
不是惦记着穷苦老百姓兜里那一点钱,就是惦记着皇帝兜里那点钱。
反正不是加税,就是请开内库。
道理还冠冕堂皇,这天下是你朱家的,我只是挣一份俸禄罢了。
朱由检本来还想问一问李国普,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算了。万一李国普有具体的法子,这就是当场打脸,必然会遭遇反对,要是没有,他心里会更失望。
他冲着李国普点点头,没说什么。
魏忠贤脸上接连变换的表情,他也看到了,无所谓,都是阉党嘛,回答问题,自然要看魏忠贤的脸色。
对了,张瑞图惦记着皇帝那点银子,这司礼监会怎么说呢,他有些好奇。
“魏秉笔,你怎么看?”
魏忠贤耷拉着眼皮,哑着嗓音说道,“外事自有内阁,一切由陛下决定。”
朱由检没问出来什么态度,当下也不再开口,继续看奏本。
陕西巡抚的这份题本写的很有意思,前三分之一是花团锦簇的废话,中间三分之一在哭穷,最后三分之一问候了魏忠贤,就在最后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两句提到了饥民造反。
整整一大叠题本,真正有用的,也就是最后几句话。
浪费纸张嘛。
剩下的本子平平无奇,朱由检翻了翻,没什么意思。
“监国殿下,皇后娘娘送来滋补参汤,是否可以进殿?”
一个太监站在殿外,吊着嗓子请示。
“哦?进来吧!”
朱由检本来想拒绝,因为映月说过了,就算是以皇后的名义送来膳食,都不要吃,因为皇后不会送。
可是,转念一想,既然有了准备,看一圈各人的反应,也是可以。
一个老太监带着一名宫女,端着一碗参汤进殿,行礼之后,就要往朱由检面前的桌子上放。
“慢着,本王谢过娘娘美意,心领了,只是,那边厢黄阁老年纪最大,赐给阁老了。”
老太监有些难办,微微斜过眼神看向王体乾,王体乾垂着头看奏本,没有说话。
朱由检知道这汤里肯定有些小问题,放毒药肯定是不敢,放些无伤大雅的、容易让人失态的药,倒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黄立极很明显留意到了,开始推辞,连称不敢。
朱由检再次发话:“魏秉笔劳苦功高,可以饮用。”
老太监这回看到光明正大。
魏忠贤没有下过类似指令,但是看那姿态,就知道有人做了手脚,敬谢不敏。
“监国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的赏赐,不能推辞。”
“是么?”
朱由检笑了下,“那就放这里吧。你别走,我听说宫里饮食,都有人先尝试一口,你俩都来,一人一口。”
老太监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神色,默默上前,拿了两个小碗,分出来两份,和身后的恶宫女一人一口。
喝完就要走,又被朱由检叫住了。
“不着急。王承恩,送他俩,去后殿安置,好生谢过。”
老太监有些慌了,“回监国殿下,奴婢还要回皇后娘娘处复命,还请殿下见谅。”
“无妨,本王派人前去,你俩就呆着吧。”
老太监看向王体乾,王体乾仿佛刚刚才知道有这事儿,抬起头来:
“看我做什么,监国殿下恩典,照做就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办法,俩人跟着去了后殿,刘文炳派人看管,王承恩传达监国意思之后,重新回到了前殿。。
好大一会儿之后,后殿隐隐约约传来了呻吟声。
朱由检给了个眼色,王承恩前去探看,出来时神色有些古怪,也有些后怕,凑近朱由检耳朵边上小声禀报:
“应该是宫里的药,俩人脸上红潮遍布,药效很猛。”
朱由检吓了一跳,这要是他中了招,来当监国的第一天,就闹出“中了春药”这丑闻,以后还怎么发号施令。
丢死个人。
朱由检努了努嘴,示意桌子上的参汤。
王承恩端了进去,灌进老太监和宫女的嘴里,堵住嘴,背对背绑在了一起。
刘文炳看着有些难为情,小声嘀咕,“给一刀不就完了?”
王承恩小声解释:“这是宫里,不是自家府上。殿下刚刚进宫监国,不宜杀人。这是殿下的意思。
就这么多药量,比杀了他俩,更加生不如死。
指不定一会儿就死了。”
刘文炳撇撇嘴,“搞这么多花样,倒是自作自受!这宫里啊,怪不得连吃食都要带。”
老太监看王体乾,这事儿很明显跟他有关系。
朱由检很生气,但是没有法子,他是观政监国,不是皇帝陛下。
这些太监,无论品级高低,都是皇帝的家奴。
暂时还不是他的。
朱由检记在小本本上,心里发着狠:
“莫欺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