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甲丑死牢后,柳无念马不停蹄地奔赴皇宫。
寝宫中。
女帝正靠在红木椅上闭目养神,微弱的烛火在她脸上跳动,高挺的鼻梁此刻更为立体。
只见她纤细的双手抱着一个镂空浮雕暖手炉,其中散发着淡淡的至阳之气,透过手掌间纹路缓缓渗进体内。
这是林轩在修养之时做的暖手炉,其中储存着大量的至阳之气,可以在日常中对女帝起到温养身体的作用。
女帝就如此将它置于小腹处,手掌轻轻摩挲着,往常时时紧皱的眉头此时一直舒展着。
咚咚!!
门外,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陛下。”
“进。”
月光斜射进来,柳无念快速而轻柔地关上房门。
“陛下,末将实在觉得这……”
她恭敬地站在女帝面前,神情有些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是担心洪世喜会暗中对他下手么?”
女帝没有睁开眼睛,声音显得慵懒而绵长。
“是。”
柳无念迟滞片刻,沉声道:“林轩杀了付傲,难免吕忠他们会蓄意报复。此时他毫无抵抗之力,若是真的遇到了,那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答应他?”
“我根本没有答应他,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我都不赞成!”
柳无念深深吸了口气,叹息道:“只是我拗不过他,他执意要救那个女的,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赌上了。”
听着她语气略显激动,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女帝终是缓缓掀开眼帘,眼神明清而透彻。
“无念,你有没有想过,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多强大?”
她眼神一怔,被这突然一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女帝淡然一笑,娓娓道:“在朕归朝之时,京都恐怕早已被他们渗透。此刻皇宫遍布眼线,无数的眼睛盯在朕的身上。祁凯,朱玉阁,临江水桥,他们为何如此大胆,这几件事还不够我们深思么?”
“堂堂大虞京都中,那邪国三个小孩却来去自如,如置自己家一般。你们羽林卫至今没有抓捕归案,要等到什么时候,等他们把所有布局都完成了?”
“末将……”
柳无念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解释。
自从临江水桥之后,靳寒三人就再也没有了动静,仿若人间蒸发一样。
柳无念不会天真的以为他们已经知难而退,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庇护。
而这恰恰就是羽林卫当前办案的难题。
须臾,她还是微微低头。
“是末将办事不力。”
女帝左臂搭在桌沿,轻顶着左颊,眼中倒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这不怪你,他们经营多年,党羽之庞大远远超于我们的想象,又与敌国勾结。你纵使顶着羽林卫指挥使的头衔,终究也不过二十有二的女子。”
“不过朕还有些奇怪,你最近有些心浮气躁,是不是有何心事?”
不得不说女帝察言观色之术很是高明,一眼就看出柳无念最近不在状态。
否则一向冷静沉稳的她,为何在林轩的事情上屡屡想不通?
柳无念眼神有些闪躲,想要出声否认,但还是放弃了这一想法。
她实在不会撒谎。
“林轩他……有些特殊……”
“因为他是朕的男人,对吧?”
柳无念呼吸猛然一滞,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惊愕,羞耻,还有浓浓的无助一齐涌上心头。
女帝表现得倒很是大方,对于柳无念她一直视为己出,这件事情既然瞒不住,那便坦然承认便好。
“因为这个,你一直对祁念慈持有不满,是担心她勾引林轩,从而负了朕吧?”
“所以今晚这事情,你始终无法理解释怀,不仅仅是担心林轩的安危,更深层次的是怀疑林轩变心了。”
柳无念心中一直难以启齿,又无法自行解开的疙瘩被女帝精准地指了出来。
她呼吸略显急促,呆滞好一会后才点头承认。
女帝浮起一抹笑容,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像是一个知心老友般。
“朕从未担心过这个,否则早在第一次,朕就斩了他。”
说完,她微微抬起手中的暖手炉。
“只要其中的火焰不息,朕就能知晓他内心所想。就如现在,热烈而灿烂,霸道又永恒,朕猜他肯定……在想朕。”
望着其中仿若亘古不灭的焰火,柳无念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知。
从记事到现在,儿女情长之事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个陌生领域。
尤其是半年前执掌羽林卫之后,她的煞神名声便彻底打响,没人敢与其单独共处。
甚至还有个不太文雅的流传:柳无念的漂亮独一无二,是任何男人见了都会萎的冷艳之姿。
因此方才女帝的解释,她也是似懂非懂,因为这实在触及她的盲区了。
……
甲丑死牢。
林轩被死死绑在先前祁念慈的刑架上,旁边便是一扇小小的铁窗。
此时夜空晴朗,银色月光呈丝状照射进来。
“竟然说我的面具丑,没品位。”
林轩恶搞般吐槽着,以此来舒缓身体上的痛苦和荒芜的精神折磨。
此刻他灵气枯竭,全身多处刀伤无法愈合,又身处这阴暗潮湿的牢房中,身体状况可谓每况愈下,
力战群狼固然热血,但其代价亦是难以承受。
再加上一些狱卒为了泄私愤,时不时泼些辣椒水白酒什么的,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痛。
林轩双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没有片刻安宁的时候。
“你很有天赋,倘若不与我为敌,我想我们能是很好的朋友。”
此时洪世喜捧着一壶烈酒走了进来,悠闲地坐在他的面前,面带戏谑。
“我屑与你们为伍么?”
林轩听完只觉得好笑。
若放平时,洪世喜闻言定会有些生气,但此刻林轩奄奄一息,明日即将斩首,他倒也没有了多少怒气。
咕咚咕咚~~
烈酒顺着喉咙流下,洪世喜擦了擦嘴角,畅快道:“美酒啊,消遣长夜的好东西,要来一口么?”
“这玩笑话还是少说吧,只会显得你很愚蠢。”
“本以为你的刀够锋利了,没想到话词也如此锐利。”
洪世喜冷哼一声,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此时的林轩在他眼中就是被吊起来的垂暮老虎,吼得越厉害就越悲凉。
不久,那罐烈酒便悉数进肚,洪世喜也嘲讽得差不多了,起身舒展了一下腰杆。
“给他好生清洗一下,卯时送入菜市场街口,让全城的老百姓都看看,与我们作对是何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