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98章 沈璞——番外(1 / 1)美人妆YM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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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岁时,他在谢家的学庄上读书,当时授书的老学究酒后断了言,说他之才气三朝终又见得一个,上一个还是当年的李三郎。

老先生唤他为三郎,实则此三郎非彼三郎,正是天宝年间的至道大圣大明孝皇帝,唐玄宗是也。

听完先生一句醉言,他第日便辞了谢家的课学,回了家中来。

很小的时候,他便自知自己有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本事,太过聪慧反而不是件好事。

那年他的生辰宴上,家中便出了事,老太爷被请入了宫中,此后再没有出来过。

他心里隐隐有了猜测,这年冬至,他便被加了爵,小小年纪已是上京第一位侯爷,故人称沈小侯爷。

此生科考无望,他饱读了数年的诗书,没有发挥的余地,于是做了一个闲散的人,广邀天下名士,谈天说地,走南闯北,真真是快活了几年。

风华正茂的年纪,他遇见了这辈子第一个除了家中长辈外,对他动了手的女子。

初见的那日,她轻薄了他。

她撩拨了他的心。

芙蓉开得正盛的季节,她笑的像朵花,他侧首望去,原来池中的那朵菡萏长的像她。

从此丢了读书人的意气,不爱枯荷爱莲花,于是这个季节,多了一样喜欢的东西。

第一次坐在窗前出神,笔墨撒了满书纸是因为她,第一次日思夜想,想的同自己怄气也是因为她。

第一次,因为她,梦了遗。

这一夜之后,他深知自己怕是再没有办法同之前一样,他已然不完整了,她害他变得不一样,他却依然,想见她。

可是这个身份卑贱的女人与一般也不一样,她喜欢吊着他胃口。

她诱惑他,她逼得他像个浪荡的纨绔子弟,而后,他竟然也觉得夜翻女人的墙头当真算不了什么。

这都好,这都好,可是忽然有一日,她以实际的行动告诉了他,他爱的不是他。

她不爱他。

既是不爱,便不愿意等他为她谋一门适宜的亲事,在这份微弱的感情面前,他从此不敢轻易再谈议亲二字。

广德元年,长安发生了大事,十二月尾,长安收复,年夜那天,他终见得了她。

这一别没有多久,也就四个月零五天,再见,她在桥那头,他在桥这头,望眼欲穿,不是此后经年。

她开始庄重了起来,反对他说,“要自重啊。”

他于是开始学她,无赖也好,没脸面也好,他只知,因为喜欢,所以亲近。

夜夜私会,日日私会,两相自知。

可惜这种场面没有维持多久,在一起喝茶的早晨,长孙全绪入京了。

陈阿宁这个人,永远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有一身本事,妄图低调度日,她活得多像十四岁时的他。

藏拙若是有用,她为何又总是被牵扯进无边无际的事中。

她一个无官无爵的人,竟被圣上召见。

当时他还在家中同族老用膳,日子不赶巧,这一日是家中老太太的生辰,应酬少不了,皇家也派了不少人来,多半是冲着他的面子。

在饭桌上,他听到了这个噩耗,再顾不得杯酒同席,忙从席面上退开,出了石门,在阶上摔了一跤。

被身边的李适抱住,笑他,“这么快就醉酒了,什么酒量,不缠着你了,快些回屋歇歇。”

是醉酒了,酒意却在倾刻散尽。

什么都顾不上,衣裳也没换,便坐了车去了皇宫。

在宫门外等了良久良久,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分明可以将消息传回家中给他,他不愿意,害怕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他来不及救他,便在宫外苦等了一晚上。

知道她无事后,整个心才算落了下来。

她从宫门里出来,见着了他的马车,第一个走向的不是他这里,是了,他从没把自己当自己人,她出了事,总想不到来找他。

他对扶九说,“回去吧。”

京中的事太乱,他欲南下,散散心。

哪里知姻缘天注定,他到了南边,没几日,他正在屋里同人处理正事,忽被一把雨伞穿了墙,透过偌大的窟窿,他以为在做梦,人在家中站,却看见了原以为在千里之外的她。

他惊得来不及说话。

身边林柳氏开口说她,追男人追到这个份上,是不是活得太轻贱了些。

她哭着跑走了。

他的心里像落了一个天大的露洞,他的阿宁,她怎样他也舍不得这样说她,他不允许有人说她的不是。

他是她心尖上要拿来疼的人,绝不能被任何人糟践。

可她却总在糟践他的心。

京中有个诗会,从前他是常客,与她厮混后,来得便少些,今日特意抽了空出来玩了玩。

席到一半,他坐在众人中央,恍然觉得与其在这里坐着,不如回家看看她的画像,碰了两次盏,他借故酒力不胜,打算回去。

也不知怎么,众人聊着天,聊着聊着忽就聊起了城东的一户陈姓女子。

他也不醉酒了,便又坐了下来。

有人说,“那陈大,是个女中豪杰,相貌周正,颇有些前朝樊将军的英姿。”

“对极了,可惜她的出身低了些,不然也是个出尘的。”

男人心中的听闻不比女人的口舌,女人说她言行不当,不堪女子,男人觉得这样的女子可望不可求,大多都欢喜。

酒后说说罢了。

又一人说,“低是低了些,架不住身边有人啊。”

“哦?”

众人凑到一块说去,声音渐行渐远,“京中传闻,这陈大与从咸阳回来的长孙将军关系不一般……”

听笑了沈璞。

笑中含了几分真意没人知。

他端起面前的盏子自顾自碰了碰正撇着头,听得津津乐道的身边人,身边人回了神,拿起酒杯饮了一杯。

放了杯子,这人像回想到什么,左左右右看了他几下,而后又倒了一整杯酒,自饮了一杯,以为是件畅快事,哈哈笑了起来,“哎,你们别说,我这里看着,咱家七爷与那长孙全绪倒也有几分像。”

诗会的后半夜,他彻底将自己灌醉了。

扶九抬他回去,他卧倒在横栏边,唱起了歌。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扶九蹲下身来守着他,“爷,爷,该回去了。”

“好,回去。”

被扶九掺了起来,一只手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只手覆在了眼上。

我不是,长孙全绪也不是,我们都不是,我们都像一个人,像一个她始终放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人。

这一夜不长,他盖着眼睛,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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