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老祖宗,像是认识乐山。
分明是第一回见,老人家的眼里眼波生动,她静静打量着她,是仔仔细细在看向她,看完,摸着沈璞的手,乐呵地点了个头。
乐山一时没明白老人家眼里的意思。
身边的沈璞也不正常,他静静站在一旁,无端地,被老祖宗这样提点着,他的面色活生生红了小半圈。
既乖巧又温顺。
乐山定定看向他。
“丫头,来,到祖母身边来。”
乐山走上前,老祖宗朝她伸手。
乐山将手递了上去,老人家的手温热柔软,她握住她的手,放在了沈璞的手背上,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老祖宗拍了拍。
“丫头,我家这个猴孙子,以后难为你照顾了。”
乐山一惊,这说的是哪里话。
她看向沈璞。
沈璞的眼里尽是深情,能溺出水的那种。
他朝她点头。
乐山猜测着,谨慎答老祖宗的话,“侯爷一向金枝,不比乐山,乐山是个粗鄙惯了的人,今蒙圣上垂怜,嫁到沈家,嫁给小侯爷,是我莫大的荣幸,只是还要叫侯爷不嫌弃我才好,乐山与荣有焉,不敢说照顾侯爷的话,但今后,但凡是七郎应声的,乐山都莫敢不从,乐山鄙薄,愿安心做个宅内人。”
老祖宗笑了,“真是个能说的,瞧瞧。”
老祖宗笑罢,点她,“你既是这猴孙明媒正娶娶回来的,便是有个正经身份,府里没有人敢说你的不是,往后鄙薄之类的话,莫要再说了。另者,我一早也知道你,你是皇帝任命的督军,便是有一身的本事,哪能空赋在家,就尽管做手里的事吧,我不拦你,这猴孙,祖母做的主,他也拦不得你。”
常言道,老人家是人精,收买人心的话不可轻易言信,但这一回不一样,沈璞就在她身边,这老祖宗,上辈子统共没跟她说过两句话,这世,却对她青睐有嘉,乐山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触动。
至少从前,便从没有人对她说叫她放手尽管去做的话。
“哎,”乐山声音温柔,南方人家的娇软,“都听老祖宗的。”
诉完话,席面摆开,一桌子的菜,沈家不像陈家,这里吃饭讲究颇多。
好在跟在沈璞身边久了,她渐渐也都能适应。
用膳过程里,老祖宗给乐山布了三次菜。
最后布的是一道脆皮嫩豆腐。
豆腐有鱼腥的味道,乐山不是很喜欢。
勉强吃了两口,老祖宗问她话,“家里是不是还有两个妹妹,这两个妹妹,可是也像你一般?”
老祖宗问的明了,她答得也明了,“不尽像,两个妹妹都是读书人,三妹妹活脱些。”
老祖宗点了点头。
又问话,“听外头说,说前年这个时候,你去投了军,一个姑娘家,路是不是比旁人难走些。”
她感兴趣,乐山便挑了两个途中有趣的事对她说,逗得她直笑。
见她开心,乐山也笑,“这便是初见长孙将军时的情形,就是这样认识的。”
“如此说来,你跟他现下可还联系?”
偶有联系,都是书信往来。
最近一封信她没收到,不知是不是路上延误了。
乐山正想说些什么,沈璞忽朝她伸了勺子来。
乐山吃惊。
看见他将她盘里那块吃了一小角的嫩豆腐悉数舀走了,放到了他自己的碟上。
不说她,连老祖宗都惊了。
乐山呆呆望着他,见他低头拿着筷子正在用她吃剩的豆腐。
吃完了豆腐,他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对正在发怔的老祖宗说,“这碟嫩豆腐长宁不爱吃,往后就不要布了。”
被他一打岔,乐山连要说的话都不记得说了。
从老祖宗这里出去,沈璞送乐山回主院,乐山走在他身边,心里那滋味还没有回味够。
她悄悄对他说,“适才你那一下,可把老祖宗吓到了。”
他端正往前走,嘴里淡淡道,“她总会习惯的。”
初时与你一道用膳,便是诸多不习惯,现下再用膳,渐渐习惯了你所有的不规矩。
乐山甜蜜地笑,“七郎,我瞧着,老祖宗像是见过我一样,她对我颇是了解。”
他转了头来,“沈家的侯夫人,老祖宗怎能不了解。”
话是这个话,“那我怎么觉得你母亲,”长辈为尊,说到这里,她轻缓了声音,“你母亲像是有些怵我?”
沈璞没觉出来,他拧眉,“真有这回事?”
“我也是人堆里长大的,这方面察觉不会错,我……”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对我不大满意,所以不愿搭理我。”
他听在了心里。
“晚间用膳,我陪你过去。”
乐山微诧,“一日三餐,你都陪着我,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