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
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
台上的兰心姑娘初一登场,蒲柳之姿,面遮白纱,乐山看了一眼,就发现,此人不是玉阶,玉阶之姿,一言一行,风韵之余,尚留清雅,此女,一步一生莲,实为风尘中人。
下面的坐价已经喊到二百两白银,乐山观望了一时,正想对身边的郭曙说,这识错了人,她就回去了。
郭曙见她凑头过来,了然得很,他拍了拍桌子,深深一笑,“安心。”
说话间,让身后的侍从上前,侍从举了牌子,高喊,“五百两。”
郭曙自以为了解她的心情,“哎,莫要叹气啊,这女子,你喜欢,我买来送你就是了,千万别因为这点小事,跟我客气啊。”
他还说,“以前我出来玩,可不舍得在女人身上花这个钱的,家风如此,不过这一回,老头子说我两句,那也要得,谁叫你喜欢呢。”
乐山无奈,敲了敲脑袋,一屋子的歌舞喧嚣,她也只瞧见了郭曙这个傻小子。
笑得跟二愣子一样。
“不要喊价了,这个啊,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是你要找的人,”他吃惊,站起了身,今日出门,他换了间广袖汗儒装,说是应这里的地界,这一起身,稍没注意,袖子就掀翻了桌上的一壶酒,“京中第一名馆,竟也不是?”
“你说的名馆,尚都能用千两白银买得下来,我心里这人,怕是一支曲子,名仕贵族都难以登门求得。”
既不在明台,必在清野竹林之内。
上哪找呢?
“急不得,”她与郭曙道谢,“你不必帮我找了,这个是缘分,想寻时,或许一息之间一回首,就遇见了。不聊了,不是这个人,那我也回去了。”
“这就走了?”
“走了。”
他拿起椅上的剑,“那你等等我。”
乐山比他快了一步,因为他还得去付个酒钱。
刚一出门,听见郭曙在身后喊,“别走那么快啊。”
其实与她也就两步之遥,乐山回首,应了他一声,“跟上吧。”
再转过身来,便没注意,那从门外,急匆匆有人往里头走,一下子,就与乐山撞了个满怀。
乐山经撞,小公子经不得,略略使力,乐山就抱住了他,下意识的举动,防止他摔着了。
多早晚的,都有人急着往她怀里送抱了。
乐山松手,怀里这人,立即退了两步,端的是一个玉面郎君,模样甚好,肤色雪白,头顶还插着一柄青木簪。
这人一身书生气息,穿得亦是件藏青色的衣袍,却不显清贫,衣着简陋,腰间挂着两吊暖玉佩子,此人,怕是名门勋贵,风骨安然之家。
颜頵撞到了人,此刻退了两步,这样一瞧,又是位姑娘,脸色顿时红了满面,双手作揖行礼,“姑娘,葵山失敬,失敬。”
乐山也没注意他了,只因他身后,又过来一辆马车,马车上挂的灯笼,赫然是沈字。
颜頵与她致歉时,车上的人已经下了车,乐山想,只怕是这公子撞进了她怀里,沈璞也看见了。
颜頵视线所及,察觉了身后过来的人,回头一看,复又见了礼,这一回,可很是客气的样子,低头作揖,“临仙君。”
沈璞待他,如见了贵人一般,一身金奢之色尽无,奇了,他今日也穿了件蓝色布衣,这衣着,与适才撞着她的人,所穿之间没有什么差别。
旁人这样穿,乐山觉得清贵,他这样穿,乐山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好看,好看啊。
她差点忘了,以前只习惯了见小侯爷金衫银缕的样子,都开始不记得,他当定远侯之前,还是京里的才杰之一呢。
“葵山兄。”
二人极其客气的见了礼。
颜頵向前走过去,走近与沈璞说话,“临仙君,你怎么也这么晚才到呢?”
这谈个事,还非跑到酒楼之地,乐山是不能理解。
乐山望了她家小侯爷一眼,今日的他,真是不一样,像个人样。
“嘿,杵门边做什么呢,走啊。”郭曙从身后走了过来,抬手撞了她一下,一抬眼,见着了沈璞,喊了一声,“小七哥。”
郭曙走了过去,乐山没跟上,转头,去树底下牵着她的马,一路回家了。
转眼到了夏至节,这前一日,乐山为了去看玉京宴,特意向营里告了一声假。
说话的时候,在山上遇见了闻铃,她见了乐山,与身旁的人一道给她和南苏扣了礼,没有说话,很是规矩,一队过去上山了。
乐山突然就想起了她家妹妹,那个叫灯笼的,这回去,需让问兰给媛儿那边说一声,明日过宴,带着那个丫头。
想着想着,南苏与她说话,亦道,“郡主明日也去。”
她可千万不能与齐深撞到一起了。
到了那日,她是没遇到齐深,但打城东出去,扶着两位妹妹及刘氏上了马车,走了没几里路,迎面就看到从城外回来的郭曙。
他溜着马,身后三两个朋友,走着走着,看见了前头引马的乐山。
这一看见,自然欣喜,“陈乐山,你这是上哪去?”
这样一问,乃是见她穿着正式,一套简短的衣袍,却为了使人能看出她这份女装,额前,还留下了两搓少许的鬓发。
“参将,属下告了假,带两位妹妹去沈府过宴呢。”
“哦。”他昨日外出玩了一夜,今早才回来,既是小宴,他就不扰她了,“那你过去。”
马车停了一会,车内刘氏没坐住,隔着帘子,沉着声音问,“怎么停了?”
乐山回头与她说,“路上遇见了熟人,聊了两句。”
但转念一想,玉京宴在外庭,沈家小宴,请的都是城中内宅之人,这夫人们的宴,必在墙里头。
她安置好刘氏三人,再去前头的话,要是碰见了齐深怎么办,就怕这个意外。
这样一想,她就喊住了要掉马头往回走的郭曙,“郭曙。”
“何事啊?”
“今日沈家,办了玉京宴,请了不少人,你也去得,期间必为热闹,昨日问的时候,听说郡主也过去,你既无事,不如就随我一道过去瞧瞧。”
郭曙垂着脑袋想了想,觉得有意思,“好,容我与我兄弟说一声。”
他转了马头,与那头等他的朋友说了两句话,乐山等了没一刻,他就过来了。
拜了帖子进去,乐山下马,过来欲扶刘氏,她甩了帕子,没有给她好脸色,扶着丫头的手,自己下去了。
帘后,沉芫瞧见了这场景,一时怔住了。
怔神间,身后的媛儿轻巧巧就将手搭了过来,以为乐山是来扶她,就着她的手,下了车。
“多谢长姐。”
乐山点头,收回了手,左右看了看,说是带着闻铃的妹妹来了,怎么没瞧见人。
“灯笼呢。”
“哦,”媛儿摸了摸头发,朝车后喊了一声,“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