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乐山坐正了身子,嘴角冒了笑意,“谁叫我来的?”
眼巴巴地唤着她来,坐倒在他面前,他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看着看着,还叹气。
好没道理。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引他注意,乐呵地露出小梨涡,“临仙君——”
他垂眸,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视线悠悠又转到她脸上,细细望着。
“与裴家是怎么一回事?”
一点也不安分,性子,急得很。
“裴家,”哎,乐山说,“裴家七小姐,处处与我为难,我着实没办法啊。”
“乐山,”他靠在细软上,耐心与她道,“和而不同,周而不比,与人交道,手脚交杂,此为下下道,面有对峙,怒遏于己,动这个气,又失了礼于人前,不是为难自己么。倘有下一回,别人若要为难你,不慌动手,让他明白,做错事的后果,可比明面上的小惩来得干脆,利索。”
“我那还不是不想趟这个浑水嘛,”裴七心术不正,不是寻常女儿家的心思,她秋后即去奉天,哪有时间等得了治她个五体投地,“我之身家,如何与裴家堪比,不外行惹得一番纷言,不闹大动静,就怕我还没动手,裴家高门大户,为减纠葛,倒先治我于死地,届时,事情可就真难办了。”
更何况,她家门已经是这个风气了,她自个儿也不是小儿女,哪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呢。
所以她与他道,“外面人怎么说的,我猜也就那几句话,无事的,我素不放在心上。总归又无人急着求娶我,事由从缓,我还要过几年安生日子呢。”
没想到,听完她这一句话,沈璞脸色顿时冷了下来,眼尾扫着光,凉嗖嗖的,“你想的挺明白!”
说错话了。
乐山最受不了他家小侯爷生气了,脑袋一转,里里外外想明白,立马求了和,面色拉下来,眼睛里冒星星,软着嗓子跟他说话,“我错了。”
她继续道,“我想的没有你明白呢,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哪里对?”
这个,这个嘛,“是我太急劲了,做这个事,完全没考虑到你,你是不是在为我担心呐,你怕别人说我,这下子,以后在魏家伯母面前,这还没进门呢,我就落了个响亮的名声。”
嘿嘿,逗趣呢。
相处久了,他算了解她半个性子。
这副勾着嘴角眼睛弯弯的样子,分明就是在逗他。
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殊不知她自己说的,尽是他思的,她却如玩笑一般,说来简简单单,没有牵挂,没有担忧。
算了。
真不跟她计较,没良心的东西。
他见着她,今日的面色,模样一直好,脸上的肤色白里透红,眼睛亮亮,那小嘴唇,又能说出咿咿呀呀闹人的话,看来不用他太担忧,瞧着都中气十足的。
他望着她,乐山也在望着他。
他一向精明,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打转,只看着她,也不说话,可不是他望着她,她发虚的很嘛。
晃神呢,他问,“伤见好了没?”
她一个激灵,来了精神,用力点点头,摸着胸口处,“好了大半了,”这样说不行,她的面色,顿时又虚下去,眉心假意蹙了蹙,“只是一到雨天,见疼着呢。”
捉到她眼角底下流下的点点闪耀,他的心情,不由自主地松下来。
藏着笑意,扯着嘴角,让她察觉不出,“怎么疼?”
乐山多了解他,从前的他,现在的他,还不是惯能隐藏情绪,不看面色,她只看他眼眸里的清晖,什么都看得出来。
“嗯,”她捧着心口,“钻心的疼,疼得很了,没有办法,躺在床上想你,一想你,就不怎么疼了。”
“真的?”
“真的呀。”
“不用太想,”他低头过来,对上她的眼睛,“何不思一分,留三分。”
“为什么呢?”她怔怔发问。
“一分用来念我,三分换来耍嘴皮,”当下时宜,着实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脑袋瓜,“惯得你皮狠了,吃了什么东西,说话油嘴皮舌,不打草本的。”
哎,哎。
轻轻拍了两下。
乐山受了惊,他拍她脑袋一下,她眼睛眨啊眨地小躲一回。
好亲密的动作呢。
他收了手,袖子拢起,坐正了。
乐山还在怔神中。
他半坐起身,向左倾去,挑了左边香炉的熏香,盖了盖子,不回头看她,问,“寻的什么琴,我让管事把顶楼给你开了,喜欢什么,进去挑。”
问了一遍,没见动静,挑好熏香,回过头看,道,“嗯?”
乐山没听见他后面说的话,尚沉浸在他给予她的小小温暖中。
他问话,她不知所以。
左手压着他方才拍的地方,在额头处向上一点点,再往后,就是她束的玉冠。
她擦着头发往左边滑了滑,厚着脸皮,“你再摸一回。”
他真的伸手来了,她抬眼,向上看,看着他按着她的脑袋,嘣地一声。
给了她一指弹。
不怎么疼,但她捂着脑袋,大呼小叫,“沈璞——”
“怎么?”
你,“你疼死人家了。”
疼死你,了事。
他站起了身,唤她,“起身。”
乐山心里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站起了身。
“走吧。”他对她说。
这么早就走了?
那她不干。
就要趴回方才坐倒的细软上,他在身后说,“去挑琴,别耽搁时间。”
实在是在房里待的时间有些久了,他谨慎,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唔,”琴就那几把,沉芫已经在试着,“你不出去么?”
“嗯。”
这样好的环境,乐山真舍不得挪脚,跟他在一起的地方,求得这片刻的安宁,她的心,怎样都是舒适的。
走到门口,手按到门上,转过头来,知道他要避嫌,一会才走,依依不舍,“我真走了。”
好好的邀面,像极了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看见她回望的表情,他站直,终是被她惹笑,“去吧。”
吱嘎——
她推门,出去了。
门被掩上,一室又恢复清净。
方才与她说,思一分,留三分。
那还剩下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