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郡主,陛下召你觐见呢,”王总管在前头为齐深引路,“里头的事刚结束,丞相才挪的脚。”
商议了一早上,也不知元载这老头说了什么,她有意问话,“总管,陛下的心情怎么样?”
“那可不是好着呢,”王总管朝她笑,“一早听说你进宫,陛下高兴了一早上,总惦记着你。”
问不出话,王总管机灵着,齐深作罢,不想去猜测,“昨夜的事?”
“那自然是为了昨夜的事,哎,郡主小心你的脚,御花园这边走。”
“是。”耐他不得。
元载这老贼,也不敢告状,多半是为他那个糊涂儿子请罪来的。
“请陛下安。”
“免礼。”陛下身体备建,正在御花园里赏画,看见她来,一番欣喜,“快来,看看朕的这幅画。”
齐深没心情与他赏画,“甚好,甚好。”
皇帝笑开了,让王总管收了画,到石凳边坐下,“你这孩子,总静不下心。”
“陛下,”齐深摸不透皇帝的意思,“陛下唤臣来,可是为了昨夜的事?”
“听说你昨夜,带兵抄了元相的府邸。”不是疑问,带着些肯定。
“臣惶恐。”
皇帝又笑了,“没有你不敢做的事。”
面前有一盘颜色正浓的橘子,皇帝拿起一个在手上,秋末才有的橘子,京中已有上贡了。
慢慢拨开橘子皮,皇帝说,“元卿与我说了,昨夜,都是些小打小闹。”
新鲜橘子拨开,皇帝扳开一片,伸手递过去,第一片,先递给了齐深。
齐深的心,咯噔一声。
半晌,伸手才去接。
“守营有守营的规矩,哪怕你是闹着玩,这夜半携兵进城,未免会落人口舌。”
“臣知罪,”但看陛下的模样,不是真生气,赶巧卖些乖,“那一会儿,臣去领罪,挨几道板子。”
“意思意思就行了,”皇帝也直接这样说了,往嘴里塞一片橘子,又递了一片给她,点点她,“这以后,可别再犯了。”
齐深点头,“事出有由,就这一回。”
一个橘子吃完,皇帝说,“江南知府早贡的橘,虽不比柑橘,但味道也算甘甜。”
唤身边总管,“王奇,将新运的橘子,挑两箱出来。”
“是。”
皇帝对齐深说,“一箱你带回去,”另一箱,“王奇,送到沈国公府去,早间上朝,朕见那小七,又瘦了不少,你帮朕带句话,国事虽重,叫他也不要太过操劳了。”
王奇笑,“陛下,你真是疼孩子。”
齐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道,“何必叫王总管跑一趟,沈小侯爷想必还没有走出宫门,陛下若要传话,现下召他进来见一面也来得及。”
皇帝却摇头,“不见不见,云舒这孩子,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最为关键的,“昭懿也不知怎么的,近来老在朕面前说他的不是,若召进了宫,俩孩子要闹了起来,朕也头疼。”
思及昭懿,齐深牵动嘴皮,冷笑了一声,“昭懿公主,还真是闲。”
“昭懿,”想来皇帝也头疼,“不提她了,”皇帝一脸兴致,“太和,你瞧着,云舒那孩子,怎么样?”
敢情绕了这么一大圈,在这等着她。
齐深装糊涂,“沈璞么,京中才杰,行事果伐,是好的。打过几次交道,太和也没想到,别看他年纪小,他做事却有这个能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哦,”皇帝想了想,沈璞确实与她差了几岁,“如此看来,你对他也是钟意的?”
“谈不上钟意,”齐深干脆挑明了,“只是那沈璞,也才弱冠,小臣一个年下,也不是年龄的问题了,沈小侯爷行事虽有能力,但耐不住身子孱弱,臣只怕,一个不当心,脾气差时,就将他捏伤着了。”
皇帝被逗笑,“你这脾气。”
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皇帝惜爱太和郡主,送出宫,也要王奇陪着。
满皇宫里看,敢明面推掉皇帝赐婚的,太和郡主算是头一个。
“就送到这里了,王总管,快些回去吧。”
“是。”
齐深看见沈璞了。
沈璞早在侯着她。
看见沈璞,齐深就想起了昨夜的事。
从元府要了人回去,返程的路上,齐深心里就开始掂量,“陈乐山,既在长安城下,你到西山大营来寻我,哪比得上找沈璞方便,一来一回,多耽误时间。”
齐深问,乐山才想起,京中还有个沈璞。
见她迟愣,齐深哈哈一笑,“你该不会,压根没想到他吧?”
不是不想,是不愿想。
出了事情,她从未有找他求助的习惯,他帮不得,牵涉到这个层面,她也不愿他帮。
单纯的关系,从一而终最好,她欢喜他,不想还没开始,这弯平静的池水就被无休止的纷扰打碎。
想到这里,看见沈璞一贯没表情的脸,齐深乐的一笑。
“沈小侯爷。”
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沈璞不比她,可以扯着嗓子高喊。
他站在原地,望向她,没说话。
齐深渐渐走近,“小侯爷,您这是在等我?”
能得他沈小侯爷等,多大的荣幸。
沈璞昨夜赶到时,事情已经结束,众人反马回程,他在不远之外,看着大部队走过,独没看见她。
“陛下召你问话?”他问。
沈璞言简意赅的意思下,是在问,陛下找她问了什么话。
齐深懂他的意思,道,“没怪罪。”
沈璞可不是来关心她有没有被圣上怪罪,是在问她有没有牵扯不必要的人进去,如,那个她。
齐深答没有,那他等了这半个时辰,总算放了心。
与齐深没什么话多说,道别的词也没有,不再搭理她,他侧身朝宫门外的马车处走。
齐深最看不惯这人一身的傲气孤立,可硬是,一点办法也没。
望着他的背影,她忽然乐道,“沈璞,别慌着走,陛下可有意”
沈璞停下脚步,转头来看她,并未说话,眼里带着几分不耐烦的疑惑。
齐深再度走近,“陛下的意思是,将你指给我,”陛下真有趣,她与沈璞,是怎么想的,“我且劝你,可收敛着点吧,这回我是推了,没准下一回,指你一个公主,看你怎么推。”
沈璞盯着她,因她的话,渐渐眯起了眼。
齐深面上呵呵一笑,转头阔步走开了。
临上马车,扶九在车下扶着他的手,沈璞站在了马车帘前,眉头一直没舒展开,抬头望着朱红色的城墙宫殿,良久,与扶九道,“去城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