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还有些熟悉,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与那么多女人都举止亲密。
乐山咽不下这口气,她倒要看看,这位南方的小姐,是要在他的屋子里待多久。
结果等到了月上稍头,天空不作美,停了的梅雨又下了起来。
乐山趴在墙头,初时还在数窗台的花数,雨下起来了之后,心里难过得很,草草盖上了蓑帽后,有些想放弃。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等到了门开,沈璞送了人出来。
乐山前后算了时辰,正好,正好够他**帐暖一回的。
沈璞送林柳氏出门,从中院一路送至了正门阶下,“我的话你明白了?”
“公子放心,这便回去安排。”林柳氏恭敬答。
林柳氏走罢,正门便掩起了门,扶九在身旁替沈璞持伞,“爷。”
“就这么办吧。”
“是。”
脚踏入中门,沈璞神色倦怠,近日疲于应付这样的事,尚没有好好歇下过。
人进了中院,隔着朦胧的细雨,沈璞起初以为是自己的怔梦,定眼一看,不远处的,确是那人。
二里外的空地上,她背朝他,小小一角,蹲在了地上,孤身未着蓑衣,只头顶斜挂着一面绿蓑帽,整个人浸没在雨中。
从这里看,她蹲在地上,抬头望着他栖居的屋顶,身子被雨水浸透,是看不见他的。
“扶九。”
扶九赶忙递伞来,沈璞接过,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向她走去。
梅雨轻斜,可却阴冷,往常在雨里,沈璞挨不过多久。
乐山正抬头悲戚戚,想起那女子在他屋里逗留的时间,就衍生出一肚子的怨气。
想着想着,头定忽出现了一把伞。
伞里开出了花,还是朵颜色艳丽的菡萏。
乐山抹过头去看,哼……
沈璞低头望向她,面色清癯。
乐山沿着他的下颚往上看,微抿的嘴唇,清淡的眼眸,唔,连眉毛也不好看了。
乐山气呼呼转过头去。
他稍稍挪了挪伞,将整个伞盖在了她的头顶上,以防她被雨打到。
然则,他整个身子则全然暴露在了雨中。
沈璞望着她那面斜挂的蓑帽,其实不顶用,残留的雨水仍在趁着她的脸颊往下流,也不知怎么的,竟觉得这面蓑帽很衬她。
大抵不规矩,是她素来的特征。
只是这样僵持下去,总归不好,他便弯下腰来,将伞柄靠在了她的肩头,“起身吧。”
我送你回去。
说完踏步向屋里走去。
“沈璞。”
他上了台阶,听见她在身后唤,便转过了头去看她。
人说江南梅雨最醉心,他忽明白了。
那人就在台阶不远处,头顶着一面滴水的绿蓑帽,蹲在地上,手里握着一把油纸伞,倾靠在肩头,伞柄被她拉低,刚好盖在她的头顶。
她忿忿不平,小小一只,迎面望向他,“偷情可耻。”
沈璞纵有一腔柔软的心,也被她不着边际的话呕起了无望的火,烧在胸膛,烧着烧着也就下去了,无奈地很,“进来换衣裳。”
今日的她,像个孩子。
生不起气。
沈璞没有别的衣服可供她换,这里只是一年才栖得一次的地方,许多东西备不全,就好比女人用的衣裳。
拿给她的两件衣裳,是他十六七岁时留在这里的衣裳,她身材高挑,穿上去,应当合身。
乐山拿到了衣服,肚子里的火更多,是死活也不想去穿的。
在屋里磨蹭了许久,不见人出来,沈璞隐隐担心,遣人去问。
丫头来回话,“爷,小姐不欲更衣。”
沈璞过来敲门的时候,乐山在屋里不大情愿地道,“进。”
进去看,她果然是坐在凳子上,衣裳丢在一边,两看相厌。
沈璞接过丫鬟递来的锦巾,不容她拒绝,直接上了手,替她裹发,轻柔地擦着。
擦了两下,她伸手来,一把推开了站在身边的他,将他推得踉跄。
简直是自取其辱,乐山梗着脖子道,“我回去了。”
脚却没有动。
沈璞抿了抿唇,将锦巾放置一边,弯腰在地上捡衣裳。
“我回去了。”
沈璞仿若没听见,一件件将衣裳捡好后,才慢悠悠转过身,“嗯。”
然后道,“我送你回去。”
乐山也觉得发这些脾气未免太不像她,恹恹无力,坐在一边生闷气。
沈璞将衣服一一挂好,捋顺褶皱的地方,回头望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捋衣袖,“不是旁人的衣裳。”
怎么会让她穿别人的衣服。
“从前穿着,还留在屋里的。”沈璞说。
乐山抬起了头。
沈璞捋好衣服,便从房里退了出来。
不多时,在屋外没等一刻,房门便开了,她走了出来。
就是头发不大干,她这样看来,有些像年少时的他,是有两分影子的。以至于站在屋外看着她,他开始恍惚了起来。
乐山拍了拍腰身,啊呀,这要是他的衣裳,她一定要好好爱惜着。
“我送你回去。”
送她到巷口,沈璞没有下车,携手送了她一把伞,“回去吧。”
“嗯。”
她握着伞,跳着下了车。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沈璞挑着帘子望着她,望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中,墨色的伞身再看不见,才放下了帘子。
“走吧。”
“是。”
小雨夜里也在下,阴雨不停,勾起了沈璞的旧伤。
胸口在战时受到过箭伤,那时尚有性命之忧,伤口好全后,留下了后患,一到雨季,连肋骨处都泛着疼,好在照顾得妥帖,没引起旧疾。
扶九端了药来,嘱自家爷喝完,“这一日淋了雨,要是咳嗽了,卑职可就没法同家里交代了。”
家里几位老夫人和夫人,指着他的鼻子念叨,事实上,有些事,他也劝不了啊。
“无碍。”沈璞道。
满满喝完了一整碗药,将碗放置在托盘里,他问,“蓑帽呢?”
“已经烘干了,这就拿来。”
蓑帽拿了来,沈璞低头看。
脑海中有她的样子。
心里不得不承认,她戴这样一顶蓑帽很是俏皮,蓑帽拿在手里,看着看着,他的嘴角绽起了弧度,笑了开来。
像流水倾泻,发出了轻盈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