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长孙全绪分开后,乐山进入了市集,市集热闹,马匹行不通,她下马牵着马步行。
说来也巧,乐山听见前头一连串的吆喝声,心思动了动,便看见了闻铃与她妹妹灯笼。
二人站在摊铺前,似在看些什么。
灯笼渐长,已经长到了闻铃的肩头处。
小姑娘心情好,央着闻铃买东西。
就这样看着,有说不出的舒畅之意,仿佛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寻常人有寻常人的温情,情意这回事骗不了人。
乐山走近,二人转首也看见了她,模样一致,面带笑意,小姑娘笑得更温柔些,站在一处,齐齐喊,“大小姐。”
“小丫头长大了不少。”
“没长多少,”这几次回话,灯笼比往常稳重多了,“是好久没与大小姐见面了。”
是这样的,乐山道,“上回见,也才刚开春。”
闻铃在身边说,“小姐事情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见你。”
灯笼点头,模样上,收敛了不少。
乐山笑,“小丫头笑起来好看,拘束做什么,”从怀里掏出些碎银子,扔给了她,“去帮我买几串糖串来。”
灯笼接到钱,重重点了个头,“好。”
灯笼走罢,闻铃替乐山牵着马,同她一道在街上往前走,乐山收了笑,问,“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
“守了好几日,看见与姚嘉见完面的马车停在了裴府后院,那小姐,是裴府的人,具体是哪一位,还没有查清。”
裴府。
苒儿。
裴十啊。
乐山扯着嘴笑了笑。
闻铃见状,问,“是要紧的小姐么?”
“要紧,”按理说裴十本会被指给李邈当做太子妃,然今世事变得都与前世不一般,李邈没当上太子,裴定苒的命格也会变吗,一切未知,“顶要紧的。”
乐山略做思索,嘱闻铃,“替我去约一约姚嘉,今晚同他见上一面。”
只因她被陛下召见,身份大不如从前,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她,做事也不如以往方便,“约在馆子里。”
“是。”
灯笼买了糖串回来,见自家姐姐已经不在了,想问话来着,没有问,只把糖串递给了乐山,“大小姐。”
乐山就着她的手,挨着糖串,低头咬下了一口,味道不错,她朝小姑娘笑,“闻铃办事去了,我送你回府。”
“啊。”灯笼觉得受不起。
回程的路上,乐山问灯笼,骑没骑过马。
小姑娘答,“没,看阿姐骑过。”
这时正是余日正长的好时间,昏影辉辉,乐山将小丫头抱上了马,在前头替她牵马,回头嘱她,“坐稳了,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
沿路往家里走,二人一马,身影被拉得拉得老长老长。
灯笼渐渐查出了这其中的乐趣,她牵紧了马绳,咯咯咯地笑出了声。
到了陈府门口,底下的人来牵马,灯笼也重了些规矩,与乐山行完礼后,说得回院子了。
乐山点头,同她一道进府,在门口处喊住了她,“小丫头。”
“大小姐。”
灯笼这个丫头好,好在诚心诚意,也不向她索求什么,不招人烦。
“听闻铃说,前几日是你的生辰,我嘱你阿姐去办了些事,没来得及给你过生辰,你想要什么,我替闻铃补给你。”
“不用了,阿姐已经补过了。”
“哦,这样啊。”
小姑娘笑,“没什么事,我先回二院啦。”
“回吧。”
夜间约客,见面的清馆不是一般的馆子,招待的客人清雅倒也清雅,只不过都是些年岁正好的男人。
这家清馆别名又叫南院。前朝因武皇帝的影响,时下盛行男风不算得什么,养男童的人也不在少数,一时间,清馆这类生意比醉仙楼里的生意还要好。
乐山一身男装,身量高挑,模样清秀,细腰长腿,玉面白冠,不说话的话,露不出什么毛病。
乐山在这里约姚嘉说话,殊不知在那头沈璞也正与几位高显的官僚谈着事。
圣意难测,这场谈话的目的,无非有关近日官场里发生的事。
太子太激进,粮草案大有一网打尽的意思,没留什么旧的情面,上头几位大官被逼得紧了,这才请了沈璞来,欲探究竟。
礼部尚书何大人甚是不解,“太子这样叫板,岂不是在薄你的面子,谁不知齐深去年闹得那一场,粮草案与小侯爷你,”何尚书及时改了口,“与魏家有着大关系,只怕再查下去,影响不好啊。”
沈璞兴趣淡淡,这样的事算不了个事,不知情的人以为事涉魏家,多少也会牵涉到他。他太过了解圣上的意思,贪不贪的,查不查的,正是战事回潮的时节,陛下可没有心思管这个,毕竟,陛下还要仰仗着这几位老臣撑朝堂。
沈璞有他的打量,可底下这几位毕竟不知,只担心太子再查下去,会往大的查去。
沈璞觑了他一眼,“事情牵扯起来了,还有元相等人在前头,暂时轮不到你来担心。”
道理是这个道理,新太子毕竟权势过弱。
沈璞也是被这人弄得烦厌了,细想一想,礼部尚书倒是有一句话说的对,太子的确是过于激进了。
急功近利,不是个好事。
沈璞便给了他一句准话,“嗯,找个时间,我劝劝太子便是。”
事情聊到这里,众人都放下了一颗心,皆大欢喜。
前头尚有几位清馆里的小优伶在唱曲,男人细起来的嗓子格外有韵味。
沈璞撇头去看,见着中间一位,横坐着吹笛子,模样最干净,没擦多少粉,装扮也自然,简简单单挽了个发。
便多看了几眼。
何大人识趣,京中都说沈家小侯爷正值弱冠之年,却执意不娶妻,平日何其洁身自好,却原来不是不喜,是喜欢这样一口啊。
唱戏结束,何尚书为沈璞倒酒,使了眼色,“小侯爷,敬你一杯。”
倒酒倒得不仔细,倾洒了些,随手唤了唤,“侯爷,我手笨,找个人来伺候你。”
喊了那模样最清秀的小馆,“过来,给你七爷倒酒。”
小馆乖乖坐到了沈璞的身边,低眉顺眼,唤,“七爷。”
沈璞神色波动,低头看向他。
小馆正倒着酒,沈璞用扇头挑起了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
小馆颜色好,又是受过调教的,被沈璞这样待,一双眼睛立刻欲说还休。
沈璞仔仔细细看着他。
初时侧面看,还像个七八分,尤其是束发的模样。
那人图省事,终日是这样的发髻,插一根木簪便了事。
正面看,就不大像了。
沈璞收了扇子,示意他继续倒酒,问,“唤什么名字。”
“回七爷,唤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