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姐到底是在京城打拼了很多年的老编辑，业内的一些情况，比能力虽然出众，但是经验比较少的王燕要更懂得如何在脚下这片土地顺利成事。

“对了，小金总，这件事，是不是要和咱们的上级主管部门通个气？”

“电信、文宣部门还是新闻出版署？”

“京城妇女联合会，吕辽虽然现在已经年满十八了，但是他在写作和出版小说与散文集的时候，还是初中生，正式经营自己的‘天才’名头，以及后来的退学，是上了高中以后的事了。”

闻言的金尚摩挲着下巴，想了想之后回应道：

“有道理！确实应该说一声，如果可以让其表个态，哪怕是关注一下都好。”

国内的妇联等相关组织，并不仅仅是宣扬一下男女平等，保护合法权益之类，没有实际影响力的清水衙门，而是切实地做了不少实事。其关心的对象，不仅仅限于女性本身，关于女性在职场、社会和家庭等领域，都是涉及范围，尤其是因为生理差异而绕不开的一个关键，就是生儿育女，保护孩子免于不法伤害，也是保护妇女权益的正当延伸。

吕辽其人，还在妇联帮扶的对象范围之内吗？

严格说来，已经不算了。但条文是死的，人是活的，这事说起来，也确实搭了一点边。

退一万步来说，多和主管部门交流也是好事，这几个月，双方合作还挺愉快，要继续保持。

今夕文化的传媒发行资质虽然有了，操作到底有不合规的嫌疑，真要有人死磕不放，还得京城妇联这个负主管责任的组织帮帮忙。

所以，赵主编的建议，其实是很有见地的，涉及到公众和舆论的领域，多沟通请示，不是坏事。

将如何操作的细节差不多敲定了，让有技术上的事商量的刘燕青暂时去办公室等一等，金尚将郑良知留下来，请教一下有关电信口头提醒和非正式限制建议的事。

待会议室只剩下两个人后，金尚郑重地将上周去开会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才继续询问道：

“郑老叔，您觉得，这事是不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举报行为，其实是一把双刃剑，这次没有实质性地伤到你，就会反过来伤到他们自己，甚至会误伤其它同行……”

综合门户网站，肯定带有新闻、文化、发行等属性，线下同行有成熟的法律条文，行业规范和经营秩序，比如采编权。而线上管理却是一片空白，连个直接负责的单位都找不到。

事后金尚详细了解过，今夕文化被举报的关键，在超范围发布新闻资源这一领域。

线下传统媒体，有成熟的机制，条条框框规定得非常详细，报刊的征订与发行，原则上是不准使用一般的邮递系统跨区域分发到渠道商和客户手里的。

比如京城市民想要订阅江南地方报刊，直接用快递的方式寄送，个别情况还行，大范围发行是禁止的。

今夕文化只是一家扎根京城的地方民营公司，压根不可能具备通行全国的采编权，综合门户上的新闻，已经事实上面向全国，甚至是全世界了。

这种情况，对局限于一地的传媒企业，几乎拥有碾压般的优势。

别以为这个世界没有聪明人，今夕文化现在是很弱小，影响力不够，可万一发展壮大了，头部传媒巨头会受到影响，地方企业可就是生死危机了。

“如果我的公司要是没有提前准备好必要的经营资质，那就是非法经营，会被取缔；即便没法在这方面拿捏，那也是违规超限发行了。如果能一举击垮最好，即便不行，也能给公司增加很多麻烦。举报者大概是存着这样的心思。不过……”

金尚有些迟疑地剖析道，

“因为无法可依，只能暂时让电信监管，观察后续发展，这对我们其实是有利的。传媒企业的相关资质本来就不好拿，如果没人提这一茬，先上线，造成既定事实，再来回扯皮的网站肯定不会少。现在咱们这个‘出头鸟’被拍了一板砖，势必会让有心插一脚的同行缩手缩脚。”

这样一来，说不定会让竞争对手出现的时间要更晚一点。

甚至往坏了想，今夕文化被暗算了，即便躲过一劫，要是金尚这个老板怀恨在心，看见干同样事情的，就去检举揭发，其他人还不得恶心死？

“你干这一行，就没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想过，但是这么快，着实有点吃惊。”

郑良知喝了几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劝解道：

“这次遭遇，对你来说，是好事。监管层面的空白，并不代表就真的没人管。法律条文和规章制度，并不仅仅是为了惩罚犯错的人和组织，也是为了保护本分经营的企业家。”

顿了顿之后，郑良知继续解释道：

“就好比一条大船行驶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往哪边开都可以。现在我问你，是看得见的巍峨冰山可怕，还是水下看不见的暗礁可怕？”

“当然是后者！”

金尚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郑良知赞许地点点头。

“不管新业态以什么模样出现，到底是人与人之间的社会活动，有最起码的法制内核、文化禁忌与道德底线存在，平时不显山露水，但是它就在那里，绝对不可触碰，否则，没人救得了你。而监管者和各种规矩条例，对你和公司来说，就像是灯塔和航标灯，帮你避开看不见的水下暗礁，以免翻船。至于那些明知故犯，脱离了航线的，下场如何……”

冷笑几声的郑良知，没有继续再说，金尚自然也明白没有说出的话里的含义。

“我……大概明白了，谢谢郑老叔解惑。”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不犯傻，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这把老骨头虽然不服老，能帮你的，也只有这种事了。”

“您谦虚了！”

这位名义上是秘书，实际上是高级顾问的长辈，确实给金尚帮了不少忙。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看不见的危险犹如天灾，避无可避，看得见的风险起码还有对抗与躲开的余地。』

这次风波能够安然无恙度过，还是沾了遵纪守法的光。

因为提前准备得当，使得金尚没有违背任何现有的法律法规的条款，举报确有其事，但是违规行为是在互联网上，已经超出了有关部门的管辖范围。

再加上现有基调是互联网发展的重要性远大于内容监管的紧迫性，上级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甚至都没有郑重地通知金尚这个当事人，确认该管的部分没有问题，可管可不管的部分甩给电信处理就翻篇了。

这次小风波，让金尚意识到，所谓的拓荒和野蛮生长，其实伴随着莫大的风险。

对今夕文化这种有先发优势的互联网先行者来说，法治建设越完善，行业越规范，对本方就越有利。

『是不是应该积极呼吁，推动甚至是参与相关行业规范的制定？澄清互联网行业生态，才能让更多守规矩的人参与其中，一起努力将“蛋糕”做大？』

辞别了郑良知，正在想着什么的金尚回到了办公室，就见刘燕青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办公桌后坐定，将空调温度调低一点，金尚对刘燕青问道：

“昨天你说的……机房问题，是怎么回事？”

“我感觉有点不对，计算机学院那边，进行测试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杀毒软件。”

“说说看……”

接下来，刘燕青将上周交接之后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一直到昨天，都还挺正常。晚上十点过后，临时模拟了一次洪水攻击，直接将服务器干趴了，将近二十分钟才恢复，甚至一度影响到了门户网站的稳定。”

虽然将网吧和门户网站分开了，但是两者之间有频繁的数据交换，互相传染计算机病毒也不是不能理解。

所谓洪水攻击，最常见的就是黑客常用的拒绝服务攻击，实施简单，威力巨大，大多是无视防御，就是不断地发送垃圾信息和接入请求，让服务器疲于奔命，资源耗尽，无法正常运作，间接地攻陷服务器。

前世经常听说某某网吧因为手欠而误点了黑客网站，而彻底瘫痪的事发生，大多都是此类。

接手后的殷牧野等人为了测试防御强度，主动给服务器运行增加难度，也很正常。

不过……

“在那之后，他们还拿出一个奇怪的小盒子，接入服务器后，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硬件杀毒？”

闻言的金尚瞬间就明白了，计算机学院到底在干什么。

如果只是研发一款商用杀毒软件，压根不需要用到外接硬件恢复。

“这……可能涉及到一些我都不知道的机密。你……好好看着，能协助的协助，没找你就默默观察，其它的，别瞎打听。”

有关实际测试的内容，计算机学院那边，可能只将不太重要的东西告诉了金尚，掩藏在幕后更加核心的东西，是不好对外人说的，哪怕借用了场地也一样。

刘燕青了然地点头：

“我和小尹私底下谈论的时候，也是这个意思。干好自己的事就够了，多余的事，别瞎打听。”

“嗯！”

今夕文化将来有求于计算机学院的事还挺多，金尚本人还指望将来能招揽几个高材生过来镇场子，一些不太重要的细节，就别计较太多了。

“别把服务器用坏，不影响公司运作，随他们去。这次……本来就是咱们‘租场子’换技术支援，你们几个多用心学，别浪费了好机会。对了，现在几款开发的软件怎么样了？”

刘燕青答道：

“游戏《三国志》的开发，软件技术领域进度其实还好，有小金总你的完整设定，花时间实现功能就行了，麻烦的是和美工、音乐以及界面适配的部分，还得压缩体量，匹配目前主流机型，估计今后测试也得花不少时间……”

“这个有点重要，但是不急。一批小游戏和对战平台的开发怎么样了，这个尽量快一点？”

“很顺利，已经到了软件打包和测试了，编程其实不难，麻烦的在于多人远程连接的稳定性不好保证。”

现如今的网速确实不敢恭维，大公司的服务网站都经常掉线，需要长时间保持同步连接的棋牌麻将类小游戏，对稳定加速、断线重连的需求十分紧迫，这一难点，是今后研发的重点。

金尚的心里，有好多好多的点子，都能够起到不错的效果，可在如今这种网络条件下，压根没有用武之地。

现如今，知道如何上网的不多。

在使用电脑打字，文档编辑都要专门报班学习的环境中，会上网不仅是潮流与时尚，还是一门十分神秘的技术。

金尚利用球迷之家开设的网吧里，网管技术员们日常工作就是维护设备以及教不太熟练使用的客户如何上网。

放心地将技术方面的问题，交给刘燕青去处理后，金尚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门户网站运营和个人形象塑造方面。

午休之前，忙碌的金尚收到了《京西都市报》和《知音杂谈》发行量再次上涨的好消息，同时，京城妇联方面对今夕文化联系的关于吕辽的事，也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并表示会在适当的时候表示关切。

虽然没有明确的正面支持，但是立场已经很肯定了。

心中喜悦的金尚在午休过后，收到了赵荣珍送过来的样稿，仔细审核后没发现问题，金尚很干脆就批准了，然后立刻上呈网站发送，首页展示。

稍后赵荣珍也表示，只有两家报纸可以争取一下晚报的版面，其它的只能明早登载了。

毕竟时间太紧张，金尚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如若不是看在稍有名气，形象还算正面的情况下，要不要刊载都要斟酌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