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每一篇花费不多，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至于为什么会有收录的稿件会比实际所需要多，真正从事过这一行就会知道，这种事是避免不了的。

杂志和报刊手里实际储备的稿件数量，比想象中的要多一点，其中一部分会陆陆续续刊载，一部分失去了时效性，或者有更好的，只能束之高阁。

“要不，将公司所有的小说杂文集中起来，单独开一档通俗小说杂志？”

金尚想了想之后说道。

“这不行的，小金总，国内同类型的期刊，不知道有多少，新创的大杂烩小说杂志根本没啥竞争力，有实力的大作家，也看不上咱们。”

不止是王燕不同意，就连赵荣珍，也不是很赞同再开一档小说杂志发行的事。

金尚想了想之后，也只好打消了这个想法。

没有成名作家坐镇的小说杂志，街边卖二手书的小摊贩都不收。哪怕印出来，也没人买，最后多半是论斤卖给废品收购站。

“要不，我将门户网站上的小说专区单独设置一个子网站吧，就叫‘今夕文库’，技术上的事，我让刘燕青和尹飞扬搞定，版面和内容，由赵主编和王主编分别出任总编和副总编，有什么不明白，直接来问我。”

“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两人联合起来，运作一个网站？”

“对！”

很早之前，金尚就准备这么干了，一直以来，两位主要创收业务的负责人，都是在老板的指挥棒下亦步亦趋。

能够跟上金尚的脚步，将事情干好，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实事求是地说，在今夕文化现有的组织架构之下，她们两人已经升到顶了。

按部就班地做好分内之事，已经不成问题，时间久了，她们肯定会要求更多。

这次例会，金尚本人都没有说起，两人就主动提及了内部改革以及业务整顿的事，说明她们也是有想法的。

金尚不怕手下的员工有野心，反正现在公司是一言堂状态，真有内乱，也可一言而决。

“一个纯文学性质的网站，技术难度不是很大，你们可以先准备内容，然后很快就可以上线了。我让门户网站给‘今夕文库’引流，能不能留住读者，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那……小金总对这个‘今夕文库’的定位是什么？”

王燕有些疑惑，这个可有可无的文学小说网站，似乎并不是当前公司需要的业务，只是报刊杂志放不下的文稿的“流放地”，有必要单独拎出来，作为独立业务让两名主编负责么？

这会不会是小金总对她们两人的试探或者考验？

不怪王燕考虑太多，京城居，大不易！

有个还算靠谱的工作，公司业绩蒸蒸日上，自己也是很重要的高级干部，待遇丰厚，业务对口。

来京城几个月，工资加上奖金，到手薪水已经超过了男朋友。

有了更好的基础，两人因为工作调动而推迟了许久的结婚计划，也开始重新规划了，这个时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收入少了一大截，那可就要人老命了。

“长远来看，这个文学小说网站，赚钱不会很多，但是重要性不言而喻，就好比吃烧烤时的味碟，没有各种调料，也能吃，味道还行，有了更好。”

看小说消遣这个事，对绝大部分普通百姓来说，都不是什么“刚需”，只有在有钱有闲的时候，才会找几本感兴趣类型读一读。

而且，小说网站的竞争对手，除了同行之外，影视动漫，综艺歌舞，体育健身，乃至于移动互联网时代的社交短视频，都是大敌。

不太直观，且需要一定文化基础才会感兴趣的小说，哪怕是读起来轻松愉快的漫改轻小说，在阅读越来越碎片化的时代，注定了不是主流。

但是，小说网站做大之后的引流效果和消费流水，又十分可观，再加上IP开发的价值，也算是文化产业一个很重要的补充。

不能指望它有独挑大梁或者力挽狂澜之能，作为锦上添花，摇旗呐喊的配角，还是很合格的。

“重要，但不是主线的意思么？”

王燕了然地点点头，小说网站并不是个“发配”失意者的边缘业务，就说明金尚并没有卸磨杀驴的意思，赵荣珍和王燕两位主编也没有“失宠”，只是正常的业务线拓展。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管是《京西都市报还是《知音杂谈，手里大量的文稿小说，淹没在门户网站那么多新闻资讯的汪洋大海里，一点都不起眼，可要是单独拎出来的话，将品牌与口碑做起来，以后说不定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对王燕和赵荣珍来说，职位很难再有提升了，掌握的业务越多，管理的人手越多，也就意味着在公司内部的权利和说话的分量越重，这也是实质上的事业进步。

“如果‘今夕文库’能够做起来，将来我有将其单独拆分上市的打算，届时，会考虑推行员工持股或者股权激励。现在说这个有点早，但是，身为老板，总得为员工们画个大饼，将来要是真实现了，也是一桩美谈。”

说了个不大不小的冷笑话，会议室稍显沉闷的气氛，也欢快了许多。

“那……小金总，咱们的报刊杂志，门户网站，足球队，网吧什么的，有没有希望上市？”

黄漪漪促狭地追问着，金尚没好气地答道：

“梦里啥都有，等我将饼画好了，再给你端上来。”

伸出双手，压了压场中的笑声，金尚继续说道：

“既然说到这个事了，有些事可以提前透露一下。别看现在公司不大，但是业务挺多的，一部分业务肯定会拆分，或者以大事务部的方式整合，员工持股计划和股权激励都在规划中。今夕文化现在是一家家族式企业，但不可能永远如此，时代在发展，规则也在不断变化，我比在座的都年轻，知道什么叫与时俱进，不会将我们大家的事业视作自己一人的玩具。”

金尚说的画外音其实也很好懂，公司肯定会不断发展，在座的都是草创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以后开董事会，监事会、高管名单，想要继续留名，需要大家跟随公司一起成长，要是因为太过懈怠而被后来者压了一头，就不要怪金尚不讲情面。

生意与职场，不是请客吃饭扮家家酒，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沉浮这么多年，就该知道，想要更多，得自己努力去争去抢，按部就班地佛系打工，好东西肯定被老板赏给更有能力，能加努力的员工了。

既是打气，又是告诫，十年后，有一半的熟面孔能够依然坐在这里，就很不错了。

接下来，又商量了一下公司运营中遇到的问题，就准备问问其他业务负责人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旁听的郑良知突然咳嗽了两声，然后问到：

“小金总，既然公司要在文化、娱乐和幼教、青少年补习方面发力，那有没有兴趣接手一个美影制作团队？”

“美影？”

“美术电影，水墨画、连环画、漫画、动画制作。”

“哦！明白了！”

金尚点头表示理解，

“是哪家电影厂要垮了？”

“垮倒不至于，整个北方，大的电影厂都比较困难，但还不至于坚持不下去，就是有些不赚钱的边缘业务削减得厉害。东北一家电影厂，好多年前在京城、长三角、珠三角设置了三个股级部门，借助当地丰富的人才，制作质量优良，老少咸宜的动画漫画作品，后各自独立，发展壮大，现在嘛……”

郑良知说了很多，金尚没有打断，时不时点头附和两句。

其实不用多解释，金尚都能明白个大概。

真人电影都不赚钱，制作成本大得没底的动画电影，更是做一部赔一部，开一部片弄死一家电影厂真不是笑话，而是不止一次发生过的现实。

郑良知所说的三家改制美影厂，珠三角的一家被当地小报收购，转行做商业漫画去了；长三角的还在坚持，上半年制作上映了一部赚了口碑，赔了市场的动画电影，差点没缓过来，幸好有当地扶持，勉强渡过难关。

京城的这一家就比较复杂了，国之重地，各路神仙也多。

经营不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门路的都申请调走了，有本事的都被高薪挖走了，专业方向不那么强的普通职员纷纷转行，只有一群原画师、动画师、美工、助手、原案策划等不上不下的僵住了，动弹不得。

很多人已经在京城扎根多年，要是失业了，对一个家庭来说，无异于天塌了一半。

现在国内的经济形势是大方向趋好，局部严重冷热不匀，动画电影很明显就是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行业。

这么多年来，诸多美术电影制片公司，那真是佳作频出，以金尚二世为人的眼光，都不由得赞叹其专业水平。

但是，国内动画漫画产业的定位是丰富青少年的日常生活，背负着教育宣传的包袱，审核严格，题材也有限制，商业化运作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以前只讲产出和质量，不考虑回报，无限成本的动画电影做习惯了，在市场化竞争中折戟沉沙也很正常。

在电脑特效技术还很落后的一九九五年，制作一部精良的动画片的成本极高，以国内现有的市场容量，压根不可能回本，就是赔多赔少的问题。

“郑老叔，您怕是高看我了，咱们公司一年的利润，都不够两部动画电影糟践的，恐怕，养不起这样的团队。”

烧钱搞什么动画电影，怕不是底裤当了都不够亏的，金家父子还玩不起这种级别的产业。

“没有让你全盘接手，一家美影厂那么大的摊子，你也盘不下来。留下来的产业，估计会被多家单位肢解后分而食之，一些别人看不上的人才、资源和财产，你可能会有用。”

“都有哪些？”

“最多的就是美工画师，我看你麾下对此的需求不小，不管是做游戏还是报刊杂志，都少不了。还有庞大的的版权库，不是同行，压根不感兴趣，电视台倒是想买，压价太狠，美影厂不舍得卖。”

“趁火打劫嘛，很正常，谁叫你坚持不住的？”

金尚耸耸肩，表示很理解。

商业竞争就是这样，谈什么情怀没有必要，别人也没有为你的情怀买单的义务。

“这些都是次要的，关键是那么多人，该如何安置，上面也是伤透了脑筋。”

“暂且不提那些人愿不愿意被今夕文化收编，来了之后，我安排他们干什么？那些人，都是大才，我是认可的，就是生不逢时，没遇到市场大兴的时候。”

郑良知早有所料地回应道：

“你大概也知道，现在各地电视台都在开展制播分离的改革，大大小小的影视剧制作中心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头，少儿节目也是比较重要板块，美影厂大部分人的去向都是类似的单位，只有少部分没有着落的，会流向人才市场。一些很有经验的成熟团队，就这么散了，太可惜了。”

“那些人来了，总不可能都去做游戏美工吧？我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做……”

“你不是要做小孩子的生意么？除了衣食住行和教育培训，漫画故事的消费市场也不小，南边的那家，转入这一行，也混得风生水起……”

“听说过！”

以丰富的想象力、热血的剧情和画风，张力十足的情绪渲染，让“南派”漫画迅速崛起，在粤语区大红大紫，甚至开始往北拓展，身在京城的金尚都见到过。

动画电影就是个无底洞，不能碰，电视上播出的动画连续剧，水太深，漫画连载和图书市场有实力的巨头极少，大多局限于本地，不成气候。

“漫画么？我想想……”

金尚琢磨了一会，后做了决定，

“您帮我去问问情况，约个时间，我叫上南大彪一起去参观参观。”

大生意，不可能这么草率，几句话说买就买。叫上南大彪这半个行内人一起去，说不定也有看得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