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主基调

导演姓名刘，五十多岁，半退休的小老头，笑呵呵很喜感。金尚一见到这个人，就觉得他差不了。

接手筹办晚会的工作后，刘导演很快拉来了一批精明强干的助手，和各个有望登台表演的节目负责人接洽。

金尚从繁琐的交际中脱身，只负责找钱并联系场地，租赁器材，管理账目和预算。

工作量下来了，金尚也长舒了一口气。

能够在一周多的时间里，将基本框架建好，已经很不得了了。

私底下，商量活动要点的时候，吴蝉对金尚说道：

“刘导演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精明强干，脾气很大的人。台里很多事，都要仰仗他，但论功行赏，升职加薪的时候，总轮不到他。”

“得罪了人？”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而是，不好相处吧，干了不少脏活累活，提拔了许多同僚，却没有为自己的将来好好谋划过。”

“我明白了，是个干实事的人才，混职场却差了点手腕。”

这种人，金尚见过不少，如果没有后台罩，没有贵人提携，也就是个劳碌命。

吴蝉肯定了金尚的判断，继续解释道：

“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有才干，但这没用，他本人也心高气傲，不屑于蝇营狗苟的钻营。待屡经打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点，金尚和朱静筱闲聊的时候，说起过。八十年代中后期，台里大力推行年轻化战略，一批新人越次提拔，刘导演错过了黄金期，年龄不上不下，又没人替他说话，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也就落了个老师傅的名头，什么实惠都没捞到。

如今，进入半退休状态后，人倒是想开了，一改往日的脾气。

“也不是突然就转变的，而是，年纪大了，上面让他带几个学徒，本来挺好，但是，太严格了，好几个有前途的年轻人，因为承受不了高压管理而失控，还出了点小岔子。”

“原来如此。”

人的转变都是有脉络的，就好比安西教练年轻的时候，被球员称为“白发魔鬼”，受了挫折，才大彻大悟，成了和蔼的胖老头。

与人相处，并非抱有善意和好心，就可以的，还要讲究交流的方式方法，不可一意孤行，肆无忌惮地贯彻自己的意志。

遗憾的是，刘导演骄傲固执了一辈子，临退休才真正想明白这个道理。

“成长什么时候都不迟，活到老学到老。刘导演还真是个不错的人，我看大家都很信服他……”

金尚正说着，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中气十足的话语传了过来。

“我听到你们在议论我，在聊什么？”

望着脸上挂着笑，靠近的刘导演，金尚客气地招了招手：

“在夸奖刘导演能力突出，做事认真负责。”

“可拉倒吧，我要是有真本事，就不会蹉跎大半辈子了。”

刘导演没有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而是很认真地问道，

“金总，晚会的筹办，其实不难，钱和人到位，就成了一半，剩下的，就是将这些组合成一部晚会。因为很多节目都是临时设置，所以质量难以过分高估，不知道您是怎么打算的，或者说，要做个什么样的晚会。”

“轻松，愉悦，与民同乐，让大家聚在一起，开心开心，顺便给观众朋友带来欢笑就行了。”

“这个主旨啊，说简单也简单，但要真正符合要求，其实也挺难的。”

刘导演略一琢磨，后十分中肯地点评道，

“台里的晚会……说实话，这些年虽然越办越大，影响力越来越强，其实就靠几个老艺术家在撑场子，总体质量，是一年不如一年的。文艺晚会不文艺，联欢晚会不联欢，而且，插入了太多和晚会无关的元素，商业化植入广告也太多了。”

“刘导演不看好电视台的春晚？”

辛辛苦苦准备好几个月，竞争春晚主持人，最后时刻被拿下的吴蝉，可是憋了一肚子火。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自认为资历和能力都是上上之选的吴蝉，没想到突然遭遇了打击，着实有些措手不及。来帮金尚筹备晚会，既是为了还人情，也顺便散散心。

刘导演忍不住嗤笑道：

“上面的‘公公婆婆’太多，那么多指手画脚的，谁的话都要听，总导演的话，有时候还没一个场务工作人员管用。你都不知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到底是哪一条线上的神仙。想要干活，难啊。”

金尚好奇地问道：

“以前，不也是十分慎重吗？”

“那不一样。”

刘导演摆摆手，

“那个时候，台里是真的秉持老百姓喜欢，观众喜闻乐见，让大家满意，当全国人民开心并欢度春节的心思在办节目。现在……掺杂了太多太多，到处是条条框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踩线了。”

“影响力大了，顾忌就多了，正常。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还是能做好的。”

“希望吧。”

刘导演嘿嘿一笑，摊了摊手，

“我现在也管不着了，将眼下的事干好就行了。”

“刘导演多费心，有什么需要协调的，可以直接联系我。”

“这个自然。”

刘导演点点头，

“从演播室后台挖来的落选节目，以及聘请的明星艺人，只要稍微适应一下，问题就不大。问题是，几个企业员工表演的节目，需要多彩排几次，他们毕竟是外行，不能指望和专业人士一样，在摄像头前正常发挥。”

“这个……我已经说好了，后天下午，大部分出场人员都会到齐，刘导演可以提前安排人探探底，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后天？勉强来得及，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

“问题不大。”

金尚拍着胸脯保证道，

“本来就不是一台严肃的晚会，更像是综艺联欢现场，其实用不着这么严肃，临场出现小事故，让大家笑一笑，乐呵乐呵，说不得是好事。”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这是底色为商业年会的活动，用不着太严肃。”

明白了金尚的意思后，刘导演就知道该怎么了。

即便真有什么问题，也有备用的节目，不会耽误事。

——

从庶务中解脱后，金尚终于有时间，做点自己的事了。前段时间，真的让金尚愁得睡眠质量都下降了，原本预计和女朋友一起去庆祝一下自己十九岁的生日，结果，临时有事，也就找了个小馆子吃了顿大餐就了事了。

面对愤愤不平的男朋友的抱怨，李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去年好好庆祝一下，是因为十八岁成年了。十九岁生日，前后不挨着，用不着正儿八经庆祝吧。再说了，我不是给你送礼物了么？”

确实有礼物，李萱买了毛线团和钩针，对着教材学着编织，原本想要织一件毛衣，最后发现难度有点大，就变成一条围巾了。

至于设想中的手套，护腿，坐垫什么的，估计是没下文了。

“怎么，不满意？”

“没有没有。”

年底了，还有十几天过年，不仅是麾下的员工心都飞了，金尚这个老板，都有些懈怠。

除了不能离人的岗位，很多外地员工，已经准备回家了。

这年头，来回的火车票极难买，为了让大家放心，金家父子托人找了不少人，提前拿到了许多票。

小恩小惠，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多多少少能让大家对公司有信心一点。

春节前后，是离职跳槽的高峰期，为了稳住队伍，金家父子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年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和央台神神秘秘的春晚安排不一样，今夕文化主持的春节晚会，就大方多了，不仅在主流媒体上披露节目单，播出的频道和时间，网上还有十分热闹的互动，让网友选择谁的人气高，上台表演。

基本上，榜单前几名，金尚都发了邀请，只不过接受的没几个，只好退而求其次，人气稍低的顺延。

新筹办的春节晚会，吸引力到底还是太差了，不能指望真正的大明星看得上，暂且不说花钱值不值得，哪怕重金邀约，也难有人捧场。

如果不是和南家兄弟以及戴义琴的私交不错，他们也不会有那个闲工夫，为莫名其妙的地方晚会奔走。

好在，戴义琴的名头还不错，在得知有这么个大明星，金尚邀请的成功率，明显高多了。

公布的节目单，依然很寒酸，但也不是那么难看了。

金尚没有想着和传统春晚打擂台，这不现实，只不过，想要构建一个自己的晚会品牌，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筹备进入正轨之后，有几家地方电视台闻讯赶来，似乎想要凑个热闹。

大家团结在一起，不是说要干什么大事，而是不想被春晚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给自己谋得一席之地罢了。

有上赶着过来壮声势的，金尚自然不会往外推。

真正办实事的，其实还是今夕文化，其它所谓的合作，要么是赞助，要么就是摇旗呐喊，敲敲边鼓的，不能指望它们帮什么大忙。

当然，这也够了。

传统年俗春晚一统天下的时候，有人“扯旗聚义”，招兵买马对着干，在这几天，大小也算个新闻吧。

外界吵吵嚷嚷，真正做事的，没往心里去，就连帮忙的朱静筱，其实也没将今夕文化要办的晚会当做威胁。

基础和体量，压根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连同台竞技都做不到，所以电视台才放心地让自己赋闲的员工赚点外快。

经过几轮彩排后，现场录制的日期临近，金尚也开始为自己的节目做准备了。

毕竟是年会，得有老板上台展示一下才艺。

前世的首富老王，也在公司年会上扯着嗓子吼了一曲《假行僧》，老马登台女装，也算是不大不小的黑历史之一，其它几个大厂老总，多多少少也干过类似的事。

难得有整蛊老板的机会，或者说拍马屁的机会，深谙职场套路的马屁精们，等这个机会好久了。

除了金尚拉着小马扎乐队上台唱一首歌外，梅应年和几个同样年纪不小的合伙人，准备搞个合唱。

实际见过的金尚，也不得不感慨，以业余爱好者的标准衡量，他们唱得还行。

“真唱吗？金总，风险有点大，是不是安排一下？”

刘导演有些忧虑，别看彩排的时候似乎很正常，真正录制开始，什么幺蛾子都有可能发生。

“当然真唱，我还巴不得冒出几个低音走调，高音破音的破锣嗓子出来献献丑，否则，怎么显出真心实意来？我们这毕竟是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直播晚会，第一届，要求不能太高。”

“原来金总还准备明年继续办啊。”

“当然要继续，不然我费这个劲干嘛。七台联合制作的名头已经打出去了，明年估计还要拉拢一批同行，壮大声势。”

“行吧。”

太遥远的事，刘导演也懒得管，眼前这一摊子就够麻烦了。

“不得不说，金总的水平真不错，和戴义琴彼此唱对方的歌，当真厉害，一点不比原唱差。”

为了突出反差效果，小马扎乐队登台唱全场难度最高的金属摇滚《无地自容》，以金尚的嗓音，展现出了戴义琴大部分魅力，而且更显青年肆无忌惮的狂放；戴义琴则唱了小马扎乐队发行的专辑里的《Sexy Music》改编的中文版《冬天里的一把火》，唱跳俱佳的戴义琴，在演绎这种老式迪斯科舞曲的时候，确实太令人热血沸腾了。

名气的加持，是小马扎乐队完全比不了的。

与之相比，传统春晚的风格，实在是太“温婉”了，热闹程度，明显不如今夕文化旗下的节目。

“真实，热闹，团聚，欢度春节，笑笑呵呵就够了。”

面对恭维，金尚矜持地一笑，没有吹嘘什么。

几个联办电视台的代表，原本还有些疑虑，见一群“草台班子”办的晚会，居然有模有样，信心更足了。彩排效果极佳，正式录制的时候，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