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那个去报名校招都混不到位置的草台班子，如今已是北方颇为知名的科技与文化公司，是个人就要的阶段早就过去了，人才选拔还是以内部挖潜为主，外部引入新鲜血液为辅。

今夕文化发展太快了，导致很多老员工，跟不上节奏，有渐渐跟不上趟的既视感。

即便如此，金尚也不着急，愿意等那些一路走过来的功臣学习成长。

“节奏很重要，以今夕文化如今的体量，已经过了快速发展和野蛮生长的阶段，暂时缓一缓，努力消化这段时间的成果比较好。”

和李萱谈起公司的近况，金尚已经有所察觉了，加杠杆逆周期投资的事还要继续，但扩张步伐要再稳健一点。

扮猪吃虎，闷声发大财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在最上级商圈领域，都是强者的猎场，膘肥体壮的，到底是肥羊、野猪、猛虎还是棕熊，要看各自的表现。

现如今的今夕文化，就有点“虚胖”的苗头。

洪水猛兽都是要吃肉的，没有人情可讲。

万一露出了虚弱的本质，被竞争对手窥见了破绽，进而展开攻击，那可就糟了。

正常情况下，今夕文化是不会有问题的，可一有问题，就一定是大问题，想要偷偷摸摸掩盖都不行。

倒不是“金扫帚”给了金尚什么警示，而是按照正常的商业逻辑，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能不能守住才是关键。

金尚离“首富”的距离还很远，但在明面上，已经是相当显眼的“大块头”了，说不定有豺狼虎豹想要来掂量一下斤两。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今夕商城的融资一直不太顺，有时机不到的因素，也未尝没有各路资本默契地施压，看看能不能捞点便宜的缘故。

国内最大的电子商务平台，也有可能是世界第一，今夕商城的价值，绝对不像资本市场表现的那般波澜不惊。

一些二三线在线购物网站，稍微有点规模，估值起步就是二三十亿，今夕商城又该值多少钱？

中小资本早就退场了，有实力下场角逐的，全是神仙打架。

——

在“水深火热”中煎熬了半个月后，干旱了有一阵子的华北大地终于降下了甘霖，让炎热的天气稍微得到了缓解，长江中下游、珠江流域和松嫩平原的水患也顺利挺了过去。

洪峰过境的时候紧张了一阵子，到底有惊无险，全国老少都松了一口气。

八月十七日，星期一，下了半晚上的小雨后，天亮的时候放晴了。

今夕文化的员工夏休大部分已经结束，金尚和李萱在度过了一个短暂的假期后，也返回了工作岗位。

随着公司无纸化办公的推行越发深入，原本有些磕磕绊绊的关隘渐渐梳理，效率在一时的下降后，开始回升。

大家都习惯了这种模式，艰难的磨合期顺利度过了。

当然了，也不全是好事，无纸化办公，远程协作和ERP系统铺开也引出了一个难以避免的问题，那就是工作流程死板且形式化，给了然假忙、瞎忙以及混日子的职场老油条打酱油的空间。

这些小麻烦，只能以后慢慢调整，而不能因噎废食，将现有的成果放弃。

“报表很重要，但只关心报表数据，对执掌大权的高管来说，是很不负责任，也很危险的做法。”

将齐招云送过来的周报摘要放下后，又翻了翻今夕视频最新的公告修正案，后颇有耐心地说道，

“你的角色，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武侯，也不是唯唯诺诺的傀儡应声虫，这次敲山震虎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但不完美。”

如诸葛亮那样的大才，几千年历史都找不出几个相提并论的，齐招云很有能力，但也没厉害到那个地步。

至于“三旨相公”，“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类的庸碌之辈就更没有必要了，金尚旗下的事业，不会有什么都不做，混日子领高薪的高管。

“金总，烦请赐教！”

“上市公司今夕文化，你不要将它内部视作铁板一块，一门心思对总公司阳奉阴违，本质上，这是今夕文化为了甩脱需要长时间承担的包袱，利用资本市场的钱，发展自己事业的举措，融资上市，不是丢掉不管，而是以羁縻的方式，间接控制。表达我们的态度就够了，强调影响力，尊重管理层的权威，同样重要……”

顿了顿后，金尚继续解释道，

“本质上，他们就像是古代领了上国金印的蛮王，听调也听宣，但在部落内部，有很大的权利。你不能将他们视作纯粹的打工仔，而是有限合作的客卿。”

“拿钱办事，但有一定的独立自主的权威？”

“对！国内的公司运转，其实和国外有很大不同，如果大老板完全撒手，将公司托付给职业经理人，结果很有可能是公司被夺走，可要是完全视作自己的地盘，大搞一言堂，有本事的人就不跟你玩了。”

“那……我们该怎么监控，或者说管控这家上市公司的运作？”

“如果咱们是职业经理人或者代理人，看报表，对董事会、股东和投资人负责就行了，拿钱办事，各不相欠。可要是自家产业，光看这些粉饰过的数据，就有问题了。治大国如烹小鲜，历史小说中总会推崇什么‘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在公司管理上，一定要秉持着‘疑人要用，用人要疑’的原则，企业文化什么，听听就好，自己别骗自己了。身为老板，一定要珍视人的价值，但绝对不要将成败寄托在某个具体的人身上，而是要用规章制度的力量来引导人力的发挥……”

网络上总有些小段子强调裁掉某个人才，导致公司巨亏甚至黄了的故事，可是，自家的产业，命脉掌握在别人手上，身为老板，你睡觉睡得着？

管理企业，规章制度的建立，甚至是企业文化的宣扬，就是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包括老板在内，永远不要让企业适应某个具体的人，而是让人来适应企业。

“这是……打工仔和老板思维的巨大差异……”

闻言的齐招云忍不住喃喃自语。

“你以后作为我的代表，管理偌大的公司，行使的是我让渡的一部分权威，就一定要明白，强者的世界，能者上，庸者下，越是往上层走，越是不讲情面，人情世故的作用就越发无力。只有眼界不高的人，才会相信我这个老板会将几十亿的大生意交给关系好的、亲近的人来打理。办事能力是第一位的，最多也就是在影响不大，能力才华差不多的情况下，多照顾一下亲朋好友。更多的……别傻了，人情没那么值钱。”

“我明白了！”

齐招云郑重地点点头。

这次听明白了，金尚要说的是，挑选他来当执行CEO，副总经理，秘书办公室主任和综合课的负责人，是因为他的能力达标，身份合适，综合评估，得到了金尚的认可。

挑出一份调查报告，信心大增的齐招云说道：

“这位今夕视频副经理兼财务副总监，建议调离或者辞退……”

“原因是什么？”

“精于职场倾轧，浑水摸鱼，和同事关系很好，长袖善舞，虽然不怎么犯错，但也不干实事，尤其是这次，似乎站在公允的立场调和新老派系的关系，实际上暗搓搓怂恿线下业务部门串联反抗线上视频播放业务，导致付费用户通行通用的改制，一直推行不下去。”

“职业混子，善于在错综复杂的局面中保全自身，没有原则，没有立场，只有自身利益……”

金尚认可地点头，

“一般情况下，我也容得下这种人，偌大的公司，总要有一些中高层管理人员充当‘润滑剂’，但是，他的小动作，影响了今夕文化的战略，必须清除这个阻碍，或者说……杀鸡儆猴。既然他以形式化的作风行事，那就以他搞得懂的方式给个教训。站错了队，总要受罚的……”

并没有看具体的情况，金尚用手指轻轻敲了下文件，十分平淡地吩咐道：

“这类事，直接在董事会的框架内运作，你来推动就行了，事前通气，事后报备，我就不直接插手了。甚至，除了董事和代理人，今夕文化要避免直接干涉今夕视频的内部事务。我要的是它能自我造血，顺利发展，成为总公司的擎天之柱，而不是时不时牵扯我的精力……”

至于如何做，那就是齐招云该考虑的问题，拿出可行方案，送审认可，或者做出复数的建议，让金尚挑选。

将这件事敲定后，两人又谈起了大宗商品交易平台的事。

真要做好，并不是申请营业资质，开发一款交易软件，然后邀请许多交易商和客户捧场就够了。

每一个品类的大宗商品，应该尽量做到从原材料、生产、存储、运输和销售全链条掌握。

所有的金融衍生品，最后都要落实到商品和交易活动上来。

根基不存，上层建筑就无从谈起。

比如农副产品这个大类，如苹果、小麦、大米、玉米和淀粉等，大多还是以北方为主，因为产地、加工和消费市场足以撑起一条产业链。

再就是石油天然气，更是需要大量矿藏、钻探、炼油、化工、运输和存储力量支撑才行。

如棕榈油和橡胶这类，金尚就完全没有想法，暂时没有资源开展这个品类的商品大宗交易。

至于纸浆、煤炭、铁矿、铜矿和饲料化肥等，勉强能做，可想要做大，难度不小。

“以我们和盟友目前能接触到的，在环渤海、北太平洋和华东地区，还是有点实力的，就是在南洋，澳洲和东非、中东等地有点薄弱。尤其是原油和铁矿，问题有点大……”

不仅是掌握不了货源的问题，就连大吨位的油船、矿砂船、散货船和集装箱船都严重不足，加上二舅梅应年也不够。

需求实在是太大了！

“先让北海航运想办法，尽量调度，实在不行，租赁东方集运、招商轮船和江海达的船运，甚至……可以考虑国际航运公司。先这么着，将摊子支起来，再来考虑后续。谈判的事，和北海航运多沟通，那边的液货船，油化船不足是老传统了，去年补充了一批中小型内河与江海直达的近海运营船，依然差很多。倒是散货船、集装箱船和客滚船的运力很足……”

“明白！专项资金的申请，我整理好后发您的邮箱……”

“嗯！就这样吧，石油公司那边，正常合作，慢慢谈，国企作风你也见识过，没那么快，要是谈不拢，我再出面协调。接下来，你手里还有什么要紧的事？”

“抽水蓄能电站第一轮听证会……”

“皇陵那边的？”

“对！”

“也差不多到了时间！”

得到了确切的结果，金尚了然地点头。

智慧城市园区已经启动了半年多，在今年夏季的用电高峰，着实出了风头。

整个京城，没有一次因为超负荷或者供能不足而主动拉闸限电，过去时不时错峰开工的事也少了，城市电网甚至有余力支援京畿周边城市。

要说从根本上改变京畿地区的供电格局还有点夸张，可分布式新能源第一次大显身手，就展露出了不一般的潜力。

有鉴于此，金尚提交的进一步推进风电和光伏互补电站的申请，得到的重视程度明显更高了。

这个皇陵区域规划的抽水蓄能电站，并不是今夕文化首倡，而是在北边密云水库调峰电站落成后，就一直在规划的，只是时机不对，或者找不到合适的配套项目，一直搁置。

这一次，金尚在安排风光互补电站和抽水蓄能等项目之外，还有个大型废旧塑料、化纤废料、生物质燃料和报废轮胎等为原料生产再生甲醇和柴油的工厂，就地消纳风电和光伏发的电。

这玩意占地不小，污染也不轻，不可能在靠近城区的地方建设，皇陵离市中心很远，做好减排和防污，应该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