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姐莫要小瞧人哦。”叶谪走到小蝶面前,说道,“如果我能做出来诗词,小蝶姐给我做鞋子?”
小蝶眼睛里带着狐疑看着他,而后略微沉吟,道,“可别又是那些污秽不堪的。”
叶谪连忙摇头,说道,“绝对正经。”
想了一会,小蝶点了点头,道,“那行。”
走到旁边的书架旁,小蝶从中取出一页泛黄纸张,同时拿出珍藏的毛笔,将其铺展在小桌子上,道,“你写吧,写出来我看看。”
其实小蝶也想看看,自家的这个公子是否真的那么有才。
他写的那些小说,她大差不差看了一遍。
里面的言语虽然让人觉得面红耳赤,但通篇读完,往往又会让她觉得思想很深刻,明面上很是不正经,实际上却是劝导人莫要淫邪的。
所以小蝶对叶谪的印象,没有因为那些小说而丝毫变坏,反而是欣赏、自豪多一点。
但小说终究只是小道,小技俩,这个世界以诗词为峰,小说写的再好,顶多只能娱人耳目。
相反,诗词就不一样,大夏设有专门的采诗官,采集民间诗词,若是能够做出来一首好诗,那身价绝对是暴涨、突飞猛进的。
非但能够换取足够多的资源,就连在妖类之中,做出好诗词的人,也是特别受到尊敬的——因为,诗词能够帮助妖类开启灵智。
现在听到叶谪要做诗词,小蝶心脏跳动地快了几分,在她的印象中,这还是自家公子第一次做诗,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水平。
“我先酝酿一下。”
叶谪并不着急,将小椅子挪开,而后坐了上去,摇头晃脑。
他的脑海之中,有着许多的诗词,什么大李杜,小李杜,诗佛诗鬼之类的,全都清晰可见。
不过他并没有随意拿出来。
一来这是他当着外人的面,第一次做诗,既然事赶事,是给小蝶姐写,那就要写一首关于蝴蝶的,最差也要里面带有蝴蝶,正好送给小蝶姐。
至于第二个原因么,则是因为这个时代也有诗词,甚至有专门收录、汇编的诗词集,最为著名的就是大夏皇室主编的《大夏诗词集》了,里面包罗万象,有些许许多多好的诗词。
叶谪就曾经看过这本书,里面不仅有这个时代的人做出来的,前世古代的诗词,也有很多。
比如李白、杜甫、王安石的,都有一些,好在并不全,只是残缺。
叶谪要将前世关于蝴蝶的诗,与这个世界的诗对比,确认这个世界的诗没有,才能拿出来。
不然的话闹出乌龙笑话就大了。
见到叶谪摇头晃脑,一副书呆子的模样,小蝶“噗嗤”笑了一声,而后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她也并没有打断叶谪,取出来砚台,站在旁边,给叶谪磨起来了墨水。
就这样,思考了一会,叶谪睁开了眼睛,双眸很是平静,拿起了毛笔。
见状,小蝶也有些紧张了起来,莲步款款,从对面走到了叶谪身后,注视着他的落笔。
“锦瑟。”
叶谪左手揽着右手的宽大袍袖,右手执着毛笔,在黄纸上方写下了两个大字。
随着两个大字的浮现,小蝶微微皱眉,“锦瑟?琴么?也对,他和小姐学了几年的琴,应该是给小姐写的。”
不知为何,小蝶的心中有着若有若无的失望,不过也没有打断,继续观看了下去。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黄纸之上,浓墨重彩,首联落下,小蝶的眉头皱的更深。
“锦瑟无端五十弦……琴有五十个弦?不是都是二十五弦么?
还有……一弦一柱思华年……”
小蝶反复读了两遍,旋即眼睛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叶谪脸上,有些惊异,还有些疑惑不解。
一弦一柱思华年,仅此一句,其中蕴含的诗意便已经喷薄而出,同时,也正因此,她的心中有着震惊,更有着不敢相信。
一弦一柱思华年,从这句诗中,她似乎看出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双枯瘦的老手,拨弄着琴弦,追忆着过往岁月。
他才十一岁啊,怎么可能写的出这样的诗。
仿佛没有看到小蝶脸上的震惊、迷茫,叶谪手持毛笔,接着写道,
“庄生晓梦……”
写下这四个字,叶谪一直稳握的毛笔,突然抖了一下。
眼睛里带起了一丝茫然,他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没有继续写下去。
庄生迷蝴蝶……
自己…是庄生还是蝴蝶呢?
如果自己才是庄生,那前世呢?
而如果自己是蝴蝶,那现在呢?
实在是穿越的这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平日里他没有想太多,现在却是有些迷茫。
同时,他也越发感觉李商隐的这首诗,实在是神鬼莫测,简直是为他量身制作。
叶谪停的片刻,小蝶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那张黄纸。
“庄生……庄子么?”
小蝶有些重视了起来,透过刚才的两句,她已经知道自家公子的才华,早已经收起嬉笑之意。
“庄生做梦?然后呢?”
看着叶谪停下不再写,小蝶心里有些着急。
庄生她是知道的,道家的代表人物,史书上说,他是和老子并称的道家圣人。
可惜,他的经典却是十不存一了,现在遗留下来的很少,而且大多残缺。
在小蝶紧张的注视之下,叶谪回过神来,摇摇头,不再去想,继续写道,“迷蝴蝶。”
“庄生晓梦迷蝴蝶……庄生晓梦……迷蝴蝶……”
念了两句后,小蝶本来疑惑的眼睛,骤然放光,脸颊却是微微泛红。
先前她还以为这首诗是给小姐写的,毕竟小姐教了他这么多年的琴,没想到……没想到竟是为了自己,庄生晓梦迷蝴蝶……
这是在借助庄子做梦梦到蝴蝶,来比拟他做梦梦到她么?
失望情绪一扫而空,小蝶水汪汪的眼睛,不动声色地瞅了叶谪一眼,见他充满贵气的面颊,一本正经,不由得脸颊越发红了,脑袋里又想起了上午见到那一幕。
轻咳了一声,小蝶装作不在意道,“你先写吧,我去整理一下床铺,你看你弄的乱的。”
话语之中带着嗔怪之意,脸颊却是羞红,像是怕被叶谪发现,她背过身子,走的很快。
来到床边,先是躬身将叶谪的鞋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在一旁,而后,她便开始整理起来被子。
整理着整理着,不由自主地,她想扭头看叶谪,但却又怕被叶谪发现她的囧状,只能强行憋着冲动,用眼角的余光若有若无地偷瞄那个小身板。
而坐在小椅子上的叶谪,却没有理她,而是继续在纸上写着这首诗。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写完之后,叶谪将毛笔放下,看着整首诗,久久无言。
“锦瑟无端五十年,一弦一柱思华年……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念了两遍,而后不知为什么,叶谪的心里有些难受。
只是当时已惘然……自己现在生活很安逸,蓝田玉暖,每天和小蝶斗斗嘴,与芝姐吃吃饭,看着二小姐被大白追的满院子跑,喝着亲手从小咪身子扣下来的咖啡豆泡的咖啡,享受着平淡的生活,他都快习以为常了。
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这种生活被打破,小蝶嫁人,芝姐也不再要自己,整个夏府将自己拒之门外,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
突然,叶谪发现,自己拥有的并不多。
除了南姨,全都在这个大院里面,或者说,他的根就扎在这,扎了十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