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的清脆声在手掌中响起。

金色的十字镐化为粉尘，绍尔将其抓在手中，接着，他转身将矿工使用的十字镐捡起，然后向灰之国度旅者所说的出口跑去。

跑了几步，他停了下来，秘术师娜塔莉的尸体就在身旁几步远的地方，他看着娜塔莉那双黑色眼睛，轻轻蹲下，左手将十字镐放在地上，再用左手将娜塔莉的眼睛合上。

“你想做的事，我一定会替你完成。”

绍尔没有忘记，秘术师娜塔莉来到斯图尔特岛的目的，为了找到她父亲的遗物。

这时，耳旁传来了海浪的声音，他的眼前也出现了斯图尔特号的身影，那艘整修后的三桅横帆船，承载着岛上无数人期望的帆船。

记忆沉淀中的记忆，浮现在眼前。

一切都很……不正常。

在加兰的眼中，天空并不是灰色，而是血色，那连绵不绝的小雨，也不是透明的雨滴，而是诡异无比的血雨。

前方，正是绍尔自己的背影，只是，背影中却仿佛有数个人影重叠在一起，十分奇怪。

不仅仅是背影，连声音都带有奇怪的回音，听在耳中十分难受。

整个世界都呈现出即将崩溃的趋势。

之后，两人上船，由于加兰需要躲避的关系，所以始终低着头，没有与船上的船员对视，但眼角依然能瞥到船员的脸，只是，那些船员的脸仿佛都戴着一面哈哈镜，五官没一个正常，甚至，时不时还有一些刺耳的低语传入耳中，但没有一句话听得清，只能依稀判别是辱骂与咒骂声。

……

绍尔加快了脚步，他没料到，在还未登船时，加兰的情况就已经如此严重。

他还记得自己陷入疯狂时的情景，那是在秘术师的帐篷内，整個世界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当时秘术师关心的话语，也变成了恶毒诅咒。

而他，在上午，在克里的墓前，还给了一个绝望的人希望。

加兰的记忆再次浮现在眼前。

这次是在船舱内。

加兰坐在床上，床下，是固灵阵，相较于之前，他眼中看见的事物仿佛正常了许多。

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下一秒，哐当一声，天花板下坠到眼前，如同天塌下来了一样，他整个人都摊在床上，大口呼吸。

“加兰……”

“加兰……”

轻声的呼唤从窗户外传来。

声音十分熟悉，是……克里的声音。

加兰连忙转过头，在圆形的窗外，看见了克里的头。

金色的头发，纯真的眼神，稚嫩的面庞，克里看起来一如既往。

“你要走了么……”克里问。

加兰睁大双眼，想靠近克里，但刚移动了少许，他便仿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后退。

“你不要我们了么？说好一起离开的……”克里的头开始朝窗户内挤，接着，克里的面容开始扭曲，眼神也变得狠厉。

“你已经死了，克里，我亲眼见到的，你已经变成了怪物，被绍尔杀死了……”加兰双手伸向前方，试图阻止克里进来，“伱不要进来，不要再缠着我了。”

“你不也变成怪物了吗？”说着，克里嘻嘻嘻嘻笑了起来。

“你和我们一样！”克里从窗外挤了进来，落到地上，他脸开始变形，眼睛朝两侧移动，鼻子向内凹陷，嘴巴越来越大，大到占据半张脸的程度，赫然是当时克里变成怪物的模样，接着，变异克里朝着加兰一点一点爬去。

同时，房间开始变形，四面墙壁仿佛开始移动，在不断靠拢，墙壁上也开始渗出血水，一时间，房间内的情景仿佛变成了炼狱。

加兰惊恐着后退，但下一秒，他却发现自己的双肩被一双手死死按住，他转过头，发现按住自己的正是绍尔，绍尔此时满脸鲜血，嘴角拉扯到脖子后面，桀桀的恐怖笑声从绍尔口中发出。

“你也是……怪物，你也……该死……”

这声音仿佛时而慢放，时而快放，时而低沉，时而高昂。

加兰惊恐地来回张望，他双手左右胡乱挥舞，想要将眼前恐怖全部赶走。

恍惚间，一个亲切无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但有着成人的口吻。

“孩子，别怕……”

“到妈妈这来……”

“妈妈会保护你……”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周围的一切仿佛都笼罩在一股温暖的金光之下，在这金光的笼罩之中，所有一切恐怖都变得充满趣味，再没有那么不可接受。

……

绍尔心中的震惊久久不能消散，他本以为黄金夫人控制灵辉石学者，控制加兰，是利用自身诅咒的力量，通过威胁，带给被控制的人无尽的痛苦，才能驱使他们，现在，他通过加兰遗留的记忆沉淀才发现，原来控制的原理恰恰相反。

黄金夫人带给了这些被污染的矿工内心的安宁。

他赶到灰之国度旅者地图中第二处挖掘地点，双手握紧十字镐，高高举起，再用力挥下。

这，或许是他第一次真真正正在斯图尔特的矿洞里挖掘。

第二处挖掘地点要厚实不少，不过依然如旅者所说，十分薄弱，将岩石挖开之后，海水从缺口处涌了出来。

他再次举起十字镐，但，却感觉力量越来越不足，纵使他体力再强，身体也已经接近极限，毕竟，胸口的伤势并没有完全愈合。

汝可将空气适当浓缩后吸入】

可暂时增强力量与速度】

也可治疗伤势】

必要时，可暂时替代食物，支撑身体前行】

来自高天之上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脑海中，正是灵魂磅礴的提点。

什么？代替食物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喝西北风都能顶一阵？

绍尔有些吃惊，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将空气压缩竟然还有这种用法，而且，最后一句可暂时替代食物，仿佛更加离谱。

惊讶归惊讶，绍尔尝试却没有丝毫犹豫，他将口鼻前的空气慢慢压缩，魂能开始匀速消耗，之后，他正常呼吸，平时几乎没有任何感觉的空气，突然变得甘甜可口起来。

空气，或者说魂能，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奇妙。

他想到一个词来称呼这个能力效果——呼吸回血。

不过，他发现魂能的消耗看似不多，但维持需要许多魂能，呼吸回血或许在剧烈战斗时无法正常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