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说：“首先你们要把唐人当成自己的兄弟。”

米怀德说：“我们就是把唐人当成自己的兄弟，我们把所有人都当成兄弟。”

张生问：“那你们的兄弟挨饿了，你会给他饭吃吗？”

米怀德一挺胸：“当然会给。”

张生说：“那怎么不见你们舍粥呢？你看长安的大佛寺门口，都有舍粥的粥棚，佛祖慈悲，什么叫做慈悲，老百姓不懂慈悲的深意，但他们懂一个浅显的道理，看到吃不到饭的人，就给他一碗粥喝，那就是大慈悲。你看看佛寺门口舍粥的，僧人们会跟百姓长篇大论讲解佛经吗？不会。百姓领了一碗粥，口中念一声佛，或者道一声我佛慈悲，他们就会打心里感谢佛，就会牢记佛法慈悲，普度众生。”

米怀德一拍脑门：“对呀，好主意，我这就命人安排，就在祆祠门口，每日舍粥。这个办法好啊，早应该办的。”

“神医啊，你真是我的贵人啊。不仅能医病，还能医……医我教的症结，这个法子好，好，高，实在是高……”

米怀德原本就对张生发自内心的敬畏，如今张生又给他提了这么好的建议，米怀德对张生越发钦佩，赶紧问道：“还有没有其他好办法？”

这个办法，张生原本是打算自己用的，但眼下要尽快打开局面，只有先便宜这些胡人了。

不过看米怀德的状态，张生知道，接下来的事，好办多了。

有了舍粥这一计的铺垫，张生信心满满：“圣人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宝吾宝以及人之宝……”

“什么意思呢，就是你们祆教要把唐人的宝贝当成祆教的宝贝，还是拿佛家作比，佛家虽然以舍利为尊，但是供奉舍利的宝函外面，装饰用的佛家七宝都是唐人最喜欢的宝贝，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

“为什么这么做？因为这七宝围绕在舍利周围，让普通百姓信众一眼就觉得七宝护持的舍利尊贵无比，一下子就把舍利衬托出来了。”

米怀德皱眉：“先生的意思，我理解了，但……我祆教主张节俭，反对铺张……”

张生立即抢白：“谁让你们铺张了，把你们的神装饰的漂亮些，也是给你们的祆教脸上贴金，你看佛寺修的金碧辉煌，但是和尚们还不是布衣素食？寺院修的好看，跟你们修行的人节俭不节俭，有什么关系？”

米怀德一想，也对，他并非迂腐顽固的人，马上就想通了：“只要有利于圣教传播，些许钱财祆祠还是拿的出的，以后祆教祆祠装饰供奉，也用唐人喜欢的珠玉，可是佛家用七宝，我们再用七宝，岂不是……”

“我给你出个主意……”张生暗道，终于给你领上道了：“你们用瓷，瓷是我们汉人最喜欢的东西……”

“民以食为天，吃饭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们汉人连吃饭时端着碗都用瓷用陶的，你说瓷重要不重要？”

“如果你们祆祠内摆满了精美绝伦的瓷器，把瓷器当成祆教至宝，那不就是融入唐人最好的办法吗？”

米怀德皱眉，他虽然觉得有理，但感觉似乎哪里不对：“我们平时也用瓷，只不过不是特别精美的，这也好办，我这就命人去买些瓷器来。”

张生说：“不要去西市去买，要去磁窑买，你们不是信奉圣火吗，瓷是在火中烧制成型的，刚刚从烈火中淬炼而出的瓷，不是最是圣洁的吗？”

“磁窑？”米怀德不解。

张生朝东面一指：“布政坊西面的醴泉坊，就有一窑厂，皇家和大唐的世家大族显贵们，大多从那里买瓷。如果祆教从那里买到大唐独一无二的绝世精美的彩瓷，买到窑厂从来没烧出来的好瓷，盖过了皇家和所有世家大族，那么不仅大唐的百姓，就连皇家都会对祆教刮目相看。”

米怀德摇头：“绝世精美的好瓷，就算是我们买得起，那也轮不到我们吧？那皇家和长安的高官显贵，岂不早就……”

掌声笑着说：“今天是祆教的仲冬节，好运就在今日降到你们头上了，现在那里正在烧一窑好瓷，大唐独一无二的好瓷，连宫中大内也没有的精美好瓷……”

张生故意顿了一下，故作神秘的说：“最重要的是，那窑瓷还没出窑呢！”

米怀德已经动了心，但一听张生说没出窑，便陡生疑虑：“没出窑，先生是怎么知道是绝世精美？”

张生自信的说：“你不是曾夸我有先见之明吗？你去看看便知，若不是绝世精美，你也不必买，转身走了便是，你也不损失什么。如果你买到了能压过皇家的精美瓷器，用来供奉圣火，那不仅能吸引世家大族们的贵人们来观赏，怕是连皇帝都有机会吸引来呢，你想想，那个时候，你祆教那是何等的风光？”

米怀德着实动了心，但他毕竟老于世故，若是本教中人，积极为祆教谋划，倒也正常，但张生不是本教信众，之前米怀德曾向张生传教，张生一点兴趣也没有，今天反倒来积极为祆教谋划传教之事，这不能不让米怀德对张生的热心产生怀疑：“先生今日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或者先生想要什么回报？”

张生也不回答：“买不买是你的事。我什么回报也不要，我来干什么也不重要的，重要的事，这件事对你，对你们祆教是否有利，你是否愿意干，你自己权衡。”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米怀德想了想：“若真是连皇家都没有的精美好瓷，多少钱我都买，现在就去看看。”

这事成了！张生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

回到醴泉坊窑厂时，已经过了午时，张生找来执事任慕贤，任慕贤说还要半个时辰才能熄火，但熄了火还要小半个时辰瓷器才能出窑。

趁着这段时间，张生让任慕贤带着自己米怀德在窑厂转了一圈，这是让米怀德提前对这窑厂的产品品质有基本的了解。

只有看到以前的瓷是什么样的，一会他看到自己的产品才会产生足够的震撼和惊艳。

半个时辰后，张生和米怀德站在馒头窑前，看着窑工将封窑门的砖一点点卸下。

米怀德一脸的期待，张生除了期待，还多少有些紧张。

他毕竟第一次用大唐的馒头窑试验这种烧瓷法，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张生看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窑工小心的将封门的窑砖拿掉，那黑漆漆的洞口越来越大。

窑门开到一半，老窑工闪到一旁，大口的喘气，他的脸已经被窑中残余的热气熏的通红。

换了口气，窑工回到窑口，打算继续拆门，但老窑工的眼睛无意间扫到窑内的时候，老窑工突然发出一声惊呼：“见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