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不屑的说:“高纯行施粥,虽是应在下之邀,但他是真心怜悯贫苦百姓,真心行善,所以我提出施粥三天三百石,他却拿出六百石放粮……”
“而这两个王八蛋,心术不正,只是想利用施粥邀名,居心龌龊,这样的人当了官,也不是好官,也不会真心为百姓办事,他们若真是学究天人,凭学问考了进士,那是他们的本事,但是我的药不帮这样的人。”一谈及二崔,张生的态度瞬间判若两人。
明月突然大声喊道:“先生,刚才他俩还在背后骂你呢,说你是啥神棍,无耻狂徒,招摇撞骗,还说要收拾你,要让咱们医馆开不下去,在长安在没有……对,没有容身之地,他们崔氏只要抬抬手……”
“不要乱说,你定是听错了,别说了……”张生转过头大声呵斥明月,但眼中却流露出赞许的目光,这孩子眼尖,人也机灵,他看到张生说话时轻轻耸动的肩膀,还有背在身后的左手小手指也不易察觉的勾了勾,立即就领会了张生的意图。
有些话,从张生嘴里说出来,就算百分百的事实,那也难免会被怀疑是谗言、谣言和流言,但是从小小年纪的明月口中说出,那就是童言无忌,就是大实话。
长孙皇后灿烂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了,冷声问:“崔氏?他们是哪个崔氏的子弟?口气这么大?”
张生无奈的摇了摇头:“算了,高门子弟,就是这个德行,这种事我见得多了,别说他们这些世家大族了,就连本坊坊正……哎……”
长孙皇后眉头收的更紧了:“坊正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吗?”
果然试出来了……张生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已波澜起伏。
冯德强和刘大成被抓一事,张生一直心存疑虑,两人被抓的很突然,毫无预兆,而且从长安县前所未有的办案效率和县令县尉重视程度看,这一届官府雷厉风行实在太超乎寻常了,明显超出了张生对大唐官府办事效率的认知,怎么看都像是上面给了长安县施加了压力……
张生不是个自以为是的人,但是冯德强和刘大成这样的小人物,连得罪大人物的机会都没有,而张生在长安县衙的经历,包括令狐修穆找他谈话,还有那个屏风客,这一切都让张生隐隐觉得,那个压力可能与自己有关,似乎有贵人在暗中相助。
思来想去,张生认识的能给长安县施压的大人物,唯有眼前这位夫人和他的夫君,所以张生就借着崔氏兄弟的话题试探了一下……
张生想起李世民的脸,能让堂堂五品长安令雷厉风行的,那得是多大的人物……
张生按捺住激动的心神,故作淡定的说:“坊正冯德强和刘大成已经被长安县抓起来了,他们俩平时作威作福惯了,也算是恶贯满盈……”
皇后又问:“那就好,嗯,崔氏,刚才那两人是清河崔氏的子弟?”
张生摇头,淡然的说:“好像是博陵崔氏的,哥哥叫崔摄,弟弟叫崔挹。”
“崔摄,崔挹……”皇后将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然后将摆摆手,一名女官赶紧凑到皇后跟前,皇后低声交代:“回去立即查查这两人的底细。”
女官点了点便退到一旁。
张生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不再废话,专心皇后看脉,“比上次好些了,肺脉不似前几日浮滑了,心脉也比前几日有力,嗯,夫人这几日睡的不错,饭也比此前吃的多了。”
长孙皇后又笑了,笑得很开心:“这要多亏了先生的药,服用后当晚就能安稳的睡一个多时辰,第二天一早整整吃一碗粥呢,昨天只咳了三次。”
张生又拿出一瓶青霉素:“虽然有所好转,但肺阴仍不足,这瓶药可以跟此前吃的方子一同吃。”
长孙皇后好奇的问:“这就行了?你不新开方子吗?开些新药?”
一般来说,医师为了显示自己的医术超凡,会开出全新的药方,以彰显自己能治好别的医者治不好的病,但是这位神医却不,他竟然不开新方子。
张生笑着说:“原来的方子,药用的并没错,散寒、温肺、平喘,正是对症下药,只是没有解决肺寒的根源,我的药,解决了肺寒之根,再用那药,就事半功倍。”
好个神医,不光医术好,人品也好,没有打压别人来抬高自己。
长孙皇后对张生很满意,不光对医术满意,对人品更满意。
皇后冲女官使了个眼色,女官立即掏出一个小物件。
张生看也不看,马上连连摆手:“夫人的赏赐,在下不能再收了……”
“夫人上次赏赐的宝玉,足够抵得上所有的诊金和药钱了,在下若再收夫人赏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了。”
长孙皇后对张生更满意了,这是神医,更是至诚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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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长孙皇后,张生刚要出门,但马上就有人登门拜访。
袁天罡站在张生面前,那种强大气场带来的压迫感,让张生几乎透不过气来,是字面意义上的透不过气,呼吸困难的那种。
袁天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至少他的白胡子很像仙人,但是不是书中画的那种白胡子仙人,他鹤发但不童颜。
“你是三郎?”袁天罡的声音很有穿透力,音量不大,但每个字都能清晰的传入耳中,张生甚至觉得耳膜有些不适。
张生让自己的呼吸平复了些,然后平静的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三郎。”
“什么叫不知道?”这虽是问句,但袁天罡的语气却没有波澜,听着不像是问句。
张生说:“不知道就是不确定,不敢确定,不能确定。”
袁天罡笑了,说不出是冷笑还是嘲笑:“后生,你说话不老实。你不是张道陵的子孙,张友仁不是,所以你不是。”
张生并不尴尬:“我从来没说过我是。”
“可是有人说你是三郎。”
“你也说了,是有人说的,你听我亲口说过吗?”
袁天罡没有觉得张生的话有任何不敬,或者是他心里觉得,但没有表露出来:“有人说你曾拜在陶弘景门下。”
张生的脸颊不自觉的抽搐起来,眼皮也不由自主的跳了几下:“我从小到大从没离开过长安,这个流言,不知是何人所传,卑鄙,恶毒,可恶。”
“是我让人传的。”袁天罡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似乎对他来说,造谣本就是应该的。
张生咬了咬牙,眼睛微微眯起:“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