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的小会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以穆大小姐的背景,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会议的内容。
事实上,就算没人告诉她,这事也也瞒不了她——昨天公司的中高层大会上,张主任等人已经正式提交了议题,整整一天,会议室里吵得不亦乐乎,她这个与会者就算想不知道也不可能。
不过虽然这事直到会议结束也没有個最终结果,但穆丽雅却知道,这事大概率会双方各退一步,以试点的名义放出来一小条口子,让张主任他们去试一试。
也就是说,最多等到开春,杨默这货就会在鑫泰管理公司挂一个职,开始辅助试点项目的正式运作。
没法子,虽然这货玩的这手养匪自重,大家都清楚,但不得不说,目前除了他这位倡议者,没人有这个信心把那一套玩明白……或者说就算是有这个本事的,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虽然按理说给这货在鑫泰管理公司安一个副经理的职位其实最合适、也最方便操作,但问题是即便鑫泰管理公司哪怕再没存在感,毕竟也是一个正经科室,担任经理/副经理一级的职位,必然要提到副科级才行。
国企自有自己的一套升迁规则,就算杨默再牛X,也不可能才正式入职半年,就提到副科。
因此想来想去,大概只有给他挂个主管级别的职位比较合适——反正鑫泰管理公司只是个股级科室,一个科员兼任主管一级的职务也正常。
所以,这就是穆大小姐调侃他“杨主管”的原因。
………………
听到穆丽雅开自己的玩笑,杨默大惊失色:“喂喂喂,穆主管,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就是一个刚入职的普通职工而已,什么杨主管不主管的,让人听了去那还得了?”
国企的闲言碎语堪称第一大杀器,有些东西在全都是些菜鸟小萌新的综合办公室里开开玩笑还没什么,但要是传到外面去,那指不定就是一场灾难——要知道,这事还没定下来,要是杨默最终没兼任鑫泰公司的主管还好说,要是真的一语成谶了,流言蜚语下,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要是再来个三人成虎,那他就无端多了条小尾巴。
穆丽雅闻言,笑吟吟地看着他:“怕什么,实在不行来我的小组呗,你要你肯来,我立马给你个副主管的位置,然后跟着我招兵买马,大展身手……我这边的副主管,可总比那个鑫泰管理公司的主管含金量高多了吧?”
这已经是穆丽雅第二次向杨默伸出橄榄枝了。
虽然有约定在先,但她还是忍不住想把这货拉拢到麾下。
无他,这货丢出来的那套以民企为标的物的套期保值的玩法,在她看来,太具有颠覆性和扩张性了——如果这套玩法真的走得通,只要有个有魄力的领导在背后撑腰,最多三年,负责操作这套业务的核心部门,就会成为一个怪物。
当然,只要弄明白了这其中的逻辑,这套玩法也算不上多高深,除了赞叹一下杨默这位首倡者思维活跃、目光敏锐、善于把握时代机遇外,便不会再有其它了——跟那些傻到去忽悠方案的甲方一样,乙方提交了方案后,就没有什么价值可言了。
但还是那句话,能在央企里担任中高级职务的人没有一个是傻瓜,模式和框架很好学习,但如何落到实处,让那些交公企业盈利,把这套玩法玩转才是真正的难点——以穆丽雅对这货的了解,如果没有较大把握的话,杨默是绝对不会丢出这套方案来的。
在大企业里做过管理的人都知道。
懂技术/营销的人是人才么?
是人才,但绝大部分情况下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有战略思维/懂商业模式的人是人才么?
是人才,而且是宝贵的人才,但绝大部分情况下也并不是不可或缺的人才。
但是,一个既懂商业模式,又懂技术/营销的人,那绝对称得上企业梦寐以求的宝贵人才——这些人甚至可能在特定机遇下,能帮助企业走出困境,或者给公司创造第二增长曲线。
可以说,只要各方面条件合适,企业甚至愿意不惜代价地将这种人才纳入囊中。
而在穆丽雅看来,杨默很有可能就是这种人才,为此,她不惜拿副主管的位置做饵——这个位置同样要求副科级别,给一个刚入公司半年的小科员强行提级,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虽然说事情还没有盖棺定论,但不管怎么说,先下手总比后下手的代价要小得多不是——真等到杨默把那边盘活了,要想收拢他,一个副主管的位置可就没什么吸引力了。
对于穆大小姐明显有些越线的诱饵,杨默只是笑了笑,话题却忽然拐到了别处:“哎呀呀,原来穆主管送我沙发是为了贿赂我啊……咦?我瞅着那张桌子挺不错,是水曲柳的吧?”
看着这货在那装疯卖傻,穆丽雅嘴角抽了抽:“是枣木……如果你喜欢,可以留给你!”
杨默眨巴眨巴眼睛:“那怎么好意思呢……谢谢穆主管了啊……诶?那套提梁壶不错,景德镇产的?”
穆丽雅深吸一口气:“不,那是龙泉瓷,这套提梁壶是出口回流品,原本是出口东南亚的,你喜欢的话……也留给你。”
杨默脸上一片赧然:“哎呀呀,原来是出口回流品啊,那得老鼻子不少钱了吧……诶?穆主管你竟然有茶盘?瞧那样子……是绿檀的?”
穆丽雅的眼角跳的厉害:“……”
………………
半个小时后,看着厢车后面隐约少了1/4的家具,穆大小姐的心在滴血。
杨默那货眼光毒的很,瞄中的虽然都是些乍眼看上去不怎么起眼,在当下也很有些不受重视的小件,但实际上,这些东西的价值比车上这些家具电器加起来还要高。
不过虽然这趟血亏,但穆大小姐也算是吃了半颗定心丸。
像他们这种人,等闲是绝对不会伸手要东西的,杨默这番贪得无厌的举动,虽然让穆大小姐损失惨重,却也无疑是在告诉她——我这是在把你当成自己人,要是换成别人,人家送我都不会要。
虽然不知道这货的表态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但不管怎么说,穆大小姐还是得把自己的人设给立住。
看着所有家具都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穆丽雅转身看着杨默:“杨默,我知道张主任现在对你很器重,于情于理你都不会过来我这边,甚至当初的约定都可以不作数;”
“但是我想说的是……山水有重逢,到时候你别忘了我这边的大门随时在为你开着。”
原本嬉皮笑脸的杨默闻言,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穆主管,这话……我有些听不懂。”
穆丽雅露齿一笑:“没关系的,最多再过个一年,你就会懂的。”
杨默眉头皱的更狠:“穆主管,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见到这货这幅表情,穆丽雅觉得心情莫名地舒畅了一些,然后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对张主任的过往……了解么?”
???
杨默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他只知道那个死胖子是钻探公司的元老级员工,72年石油大会战的时候就来了,中途被调任到西南石油局干了几年,然后去年才调回来的——这种履历在石油单位很正常,但凡是中高层领导,至少有一半都有被调任过的经验。
穆丽雅见到他迟迟不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后说道:“好吧,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张主任是贵州人,在西南石油大学进修过……至于其它的,你以后慢慢体会吧!”
体会?
听到这个明显有些异常的用词,杨默心中警铃大作。
但仅仅这么一句基础的不能再基础的信息,他实在无法揣摩出更多的信息。
见到这货如同呆鹅似的站在原地苦思,穆丽雅只觉得这两个月来的心情从未有过如此美丽,轻笑一声后,直接登上厢车的副驾驶座,就此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