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时候，工作都只是一种手段，而非目的。

因此，如果你号不准脉，那自然是一路艰险阻行；

但如果你能号准脉，一切却很容易手到擒来。

………………

钻探公司派出的联合调查小组，终究是在三天内完成了工作，揪出了四十余只大大小小的蛀虫，预计可追讨回来的资金，高达1.76亿元。

如此“辉煌”的的清查成果，足以令所有人动容，也足以让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在这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几个月前在石油系统里面就已经小有风头的杨默同志，在此次的清查工作中，更是让大伙另眼相看。

平均一天准确无误地请查出十窝蛀虫，这种效率和速度，足以让各单位的纪检科自惭形秽；

尤其是最后一天的下午，这位年轻人宛如包拯附体，一口气挖了四窝肥到流油的蛀虫出来，其涉案金额高达8450万，几乎将半个三产服务公司一网打尽。

而作为对应的，身为联合调查小组的带队负责人，杨默的顶头上司，在后勤科同样苦战了三天的张文顺，却只揪出了11只小蛀虫，其追讨资金更是仅有1700万……这两组数字虽然同样能够吓人一跳，但与杨默那边的成绩一对比，却被压的连渣渣都不剩。

因此，当这支联合工作组在第三天下午六点宣告此次清查工作结束的那一刻，临盘采油厂上上下下近两万多名职工陷入了一种愤怒而又庆幸的情绪中。

之所以愤怒，那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为之毕生奋斗的单位竟然有那么多蛀虫，以那些千奇百怪的方式贪食了那么多脂膏，他们恨不得现在就提着扳手将这些混蛋敲成肉泥。

而之所以庆幸，那是因为这些虫子主要集中在三产管理公司这個几乎被所有正式职工所忽略和遗忘的边缘部门，而被视为正式科室的后勤科这次虽然也被揪出了不少人，但似乎情况并不严重。

绝大部分职工可不会认为身为带队负责人的张文顺能力会比杨默这个小年轻弱，之所以后勤科在这么大阵势下，只被揪出来十一个人，涉及金额也只有1700万，那大概率后勤科就只有这么点问题了。

还好，还好。

这些主要科室还是相对靠得住的，没有太过对不起他们身上那张皮，也没有太过丢咱们临盘采油厂的脸……这就是绝大部分职工及家属的想法，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瞧，多么单纯且好糊弄的一群人！

……………………

“吼吼吼吼~！”

“羊屎蛋，我听小胖子说，你在临盘的时候，白天威风八面，晚上却被一个小姑娘吓得屁滚尿流！？”

短短三天之内就获得了一个“冷面罗刹”诨号的杨默同志，刚刚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迎接他的并不是满脸崇拜的赞叹，而是土狗同学无情且幸灾乐祸的嘲笑。

杨默：“……”

土狗同学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八卦之火：“说说情况呗，那姑娘漂亮不？”

“咋就对你来电了？”

“你当时是咋想的，咋就直接拒绝人家了？”

“人家当时有没有哭着跑开了？”

听着这货连珠炮似的连问，杨默却是悄悄舒了口气。

很显然，小胖子张俊那个混球并没有告诉这货真相，否则这丫头眼下就不会是这么一副吃瓜的架势了。

不过也对，当晚小招待所里发生的那事，在这个年代绝对属于是能做不能说的禁忌，张俊那货真要是嘴巴没把门，就算是一些科室会装聋作哑，正义感爆棚的土狗同学也绝对会揪着他的耳朵狠狠施以一顿铁拳。

只不过杨默此刻却犯了难，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把眼前这位求知欲爆棚的发小给糊弄过去。

不知道是出于报复还是看笑话的心态，张俊那厮自始至终都没给自己提过这事，因此杨默也真的不知道那货是怎么跟土狗同学描述当晚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敢随意回答。

见到杨默在那支支吾吾的像个羞涩的纯情小男生，一直笑吟吟坐在旁边看热闹的穆大小姐自然察觉出来了其中的猫腻。

拿出了姐姐的架势，用手指头戳了戳土狗同学的脑袋：“也不看现在几点了，杨默还饿着肚子呢，赶紧的，去看看土豆牛肉熟了没，有啥事情等吃过了饭再聊！”

吕莹莹素来很服穆大小姐管教，闻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八卦，老老实实地钻进厨房里去了……

………………

看着土狗同学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穆大小姐这才对着逃过一劫的杨默小声说道：“张俊给莹莹说的是，你在临盘的时候，有个姑娘看上了你，然后热情似火地直接杀上门来向你表白，结果把你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当晚就连夜坐车逃回钻探公司。”

似笑非笑地看了杨默一眼，穆丽雅挽了挽耳边的垂发：“那家伙在电话里就提了这么几句，你到时候随便编个故事把莹莹妹哄过去就行了。”

杨默闻言大喜，双手一抱拳：“多谢穆女侠出手相救！这个恩情老夫记下了！”

穆大小姐噗嗤一笑，然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各单位小招待所里的那点破事人人都清楚，在这个档口，面对着你这位手持天子剑的小队长，人家叫过来服侍你的姑娘肯定不差，诺大的艳福放在眼前却被吓得屁滚尿流……到底是你这人太挑呢，还是如莹莹猜的，你身体有问题？”

杨默脸色一黑：“喂喂喂，大小姐，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当着一个男人说这事合适么？”

说着，很有些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还有，你这幅鄙视的眼神是几个意思，合着我没把人家姑娘扔床上就是我有问题？……你这位女同志，立场很有问题啊！”

见到杨默那副很有些恼羞成怒的表情，穆丽雅噗嗤一笑：“这跟立不立场没什么关系，小招待所里面存在的那些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有些时候，身为被招待的领导，也不是你想拒绝就拒绝的……你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这中间的干系我不相信你不清楚。”

说着，穆丽雅用一种调侃似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杨默一下：“所以，除了你的身体出了点问题之外，没有什么其它更合适的理由了。”

虽然知道这位大小姐是在指点自己一些“善后”的托词，但杨默额头的青筋还是忍不住爆了出来：“喂喂喂，穆女侠，你能不能帮我想点别的托词……身体有问题？……你丫的找的这个借口也太侮辱人了把！？”

说着，杨默咬牙切齿地掏出了一根烟来点上：“再说了，身为一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同志，你不是应该对于这种事情大加声讨才对么……掉过头来却对我这么一个不被女色所诱惑，出淤泥而不染的四好青年乱泼脏水……你你你，过份了啊！”

见到杨默这幅夸张无比的表演，穆丽雅笑的花枝乱颤，好半晌后才抹了抹自己的眼泪，然后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大哥，你都说了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了，又是在那种家庭条件下长大，有些事看的不比你清楚？”

“如果是强买强卖，或者硬逼着那些服务员做些她们不愿意做的事情，那我自然没的说，该声讨的声讨，该举报的举报。”

“但是……”

“这些服务员是些啥情况，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吧？”

有些讥讽似的笑了笑，穆丽雅眼神中多了一丝鄙夷：“既然她们愿意为了一份工作、一个编制，一笔奖金，又或者纯粹的虚荣去接这种招待任务，那我还能说些什么呢……用官方的语言来说，我尊重她们自己的选择！”

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信不信，在绝大部分时候，国企里面，只要你不愿意，就很难发生真正违背妇女意愿的事情。

………………

在这个流氓罪还没有取消的年代，跟这么一个漂亮姑娘讨论这种事，杨默心情很有些有些古怪和不自然……毕竟，有些事情在这会还是属于禁忌话题，会被扣大帽子的那种。

虽然说以双方的交情和关系，并不存在这种风险，但这种事还是少聊一点比较合适，要不然谈话内容不小心传了出去，又是一堆不大不小的麻烦。

只不过杨默虽然有心避开这个话题，但平日里很难找到消遣的穆大小姐却似乎并不想放过他。

“喂，杨默，瞧在我刚才帮你打掩护外加通风报信的份上，老实告诉我，你那天晚上为啥不顺水推舟？”

穆丽雅递了一瓶已经生产出来的“默华”啤酒给杨默，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接过这瓶已经开始在装船发货的贴牌啤酒，杨默咬开了盖子，咕咚咚地灌了一口，等到那股难以言喻的香醇气息在口腔里铺开，这才满足地打了个嗝，然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很简单啊……我没瞧上那姑娘！”

说着，哀叹一声：“说起来还得怪你们！天天跟你这种级别的美女混在一起，把我的眼界都给整高了，寻常的庸脂俗粉，我怎么瞧得上！？”

“哎……这以后可怎么办！”

看着杨默那装腔作势的愁眉苦脸，穆丽雅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有些幸灾乐祸，笑的很有些得意。

顺手提起一瓶啤酒打开，穆丽雅扭头朝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土狗同学还在里面没出来，这才小小了抿了一口，然后笑吟吟地看着杨默：“少在那给我戴高帽子，我可没有莹莹那么好糊弄，老实交代……那天晚上那姑娘到底长得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