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石坪村之行可谓是大获成功。

在杜老南和程书记的带头下，近百名村民将特别工作小组和一群厂家技术人员围得水泄不通，直到晚上快六点了才终于在村主任的劝说下散去。

但对应的，各厂家收获了包含村道修建和烘干房修建在内的4个基建项目，以及47笔各类型号农用器械的订单，合同总金额高达78万，其中单价高于5000元的订单数占比为84%。

也就是说，有65.5万元的白条可以用指定消费的置换模式来偿还债务。

完全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模式运作下，这65.5万变成131万指定商品的消费额，会给村民和厂家之间的流通带来何等的积极的作用。

要知道，这还只是第一天，跑过来问询的村民人数甚至还不到全村的1/5，如果村里面的舆论和示范效果起来了，时隔一周后再派业务人员走上一趟，收获的订单绝对不止今天这么点。

正当累的半死的陈飞宇回到宿舍，一边自责今天有好多问题回答不上来，一边兴奋地抱着厂家的各类产品资料在床上猛啃；而各大厂家的负责人也如吃了春药似的一回来就命令人事科把能力最好、最能说会道的技术人员选出来，准备明天带着跟着去下一个村子里大杀四方的时候……

作为这次行动的实际负责人，回到县城后的杨默却在洗了個澡以后，迎来了一个姗姗来迟的客人。

………………

“小杨，我听小雅说，你打算把特别工作组的所有资金全部变成滞账，投到临邑县263个村子里去？”

王一诺微笑着接过穆丽雅递过来的茶汤，定定地看着杨默，语气里听上去很平静。

“是的，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能出成绩，见效也最快的办法。”杨默宛如一个普通后辈似的，表情很谦逊。

王一诺轻轻啜了口茶汤，然后轻轻把白瓷杯放回桌子上：“小杨，既然我把你请过来和小雅搭伙帮忙梳理第二阶段的工作，那么我肯定会充分尊重你的意见……可是，你不觉得这样有些太过火了么？”

杨默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可是王总，我之前已经把方案大纲给你看过了，而您也没有表示反对啊！”

王一诺笑了笑：“的确，当初我没有反对，毕竟干工作，在最快的时间里做出成绩来稳定军心很重要，打好群众基础也很重要。因此我并不反对你一上来就采用这种方式去破冰打开局面。”

“说白了，这就是花钱买平安，用金钱换时间，免得那些深陷债务危机的本地企业在财务状况迟迟不见好转的情况下，生出诸多事端，让我们陷入被动而已。”

说着，王一诺瞟了一眼杨默：“可任何事情都有个度，在资金还算充裕的情况下，哪怕你拿出一个亿的预算来搞场开门红稳定军心，我都不会说些什么；但是7个亿全部砸在里面……”

“小杨，你是不是忘了，小雅那边还背负着外贸产业梳理的重任呢，外贸出口不比国内项目，哪怕是初级农产品，国外的质量标准也要严的多，背后涉及到的产业升级和技术升级，哪个不需要钱？……你把所有的资金全部用掉了，小雅那边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

王一诺之所以会专门把杨默拉过来，除了这家伙在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项目中展现出来的商业天赋之外，更重要的却是看中了这家伙在“默华”这个用于出口的啤酒项目中针对海外市场表现出来的惊人嗅觉和毒辣眼光；

虽然默华牌精酿啤酒才正式投放汉城市场一个星期的时间，但根据反馈，这款由杨默构想、甚至是拍板决定最终口味型号的精酿啤酒一经上市，便收获了普遍好评，那三家南朝鲜的经贸商甚至已经发函过来，要求提前就独家代理的问题进行接触和协商，仅仅是电话里初步报出来的条件，就已经满满的诚意了。

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杨默当初随口建议的外贸项目，最多只需要两三个月，就会在所有人的惊诧目光中，逐渐变成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

所以，在王一诺的设想里，说服杨默加入进来以后，凭借着这前所未有的充沛资金和企业资源，这家伙绝对会发挥在这方面的天赋，整合出一个又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外贸项目来，在帮忙疏通本地企业的财务淤堵之余，也帮自己递交一份又一份的铁券成绩单。

事实上，当前两天杨默把那份言语不详、数据不详，仅仅只有几百个字的计划大纲呈递给他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这只是为了稳定军心的权宜之计罢了，当时还很欣慰地觉得这个小伙子的着眼之处当真不凡，既有大局观，也懂得结合实际，更懂得分清急缓，晓得自己现在的压力很大，需要用合纵连横的手法给自己争取足够的缓冲时间。

结果今天接到穆丽雅的电话，他才错愕地知道，原来这小子竟然打算把所有的资金一分不剩地全部投在这个他以为的“权宜之计”里。

还打算覆盖全县263个村子，每个村至少300万的滞账资金预算……

你怎么不直接给他们发钱算了！？

……………………

见着王一诺无悲无喜的盯着自己，杨默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可外贸项目涉及到的产业升级和技术升级，都需要把各村的基建配套提上来才行啊……穆主管一场招商会收辖了那么多的单位，需要涉及到的外贸项目多不胜数，想要把产业梳理好，基础配套提不上来可不行。”

正在分茶的穆丽雅见到这货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的确，之前的招商会她在收取了一笔天价特别保证金之余，手底下也庇佑了超过三百家各地企业，如今每天需要协调和调配的工作也的确多如牛毛……毕竟她是打着“梳理升级外贸产业链，促进临邑经济发展”的口号开的这场招商会的，有些动作你必须得去做。

但问题是……

虽然王一诺这边的第二阶段工作已经把她的那一揽子事情并了进来，但与今天聊的这事之间根本就没多大关系好不好……当初收辖的那些企业有超过七成都不是临邑的，各自的原料供应地也离的七远八远，你提升临邑县各村的基础配套设施跟那边有个毛线的关系！

王一诺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干系，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表情单纯的宛如刚踏入社会的年轻人一眼，沉默了一会，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小雅早就说过你对钻探公司并没有太强的归属感，作为一个本地人，你也有着自己的立场，但我必须说，你今天的表现让我太失望了……原本我以为有小雅的这层关系在，只要我能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我们至少能够在冯副总他们有其余动作之前，暂时达成精诚合作的。”

嘴角微微挂出一丝自嘲，王一诺的表情再度变得无悲无喜：“小杨，你必须明白，这次工作的动静很大，在有了指挥部的下发文件、充足的资金，以及本地主管单位的强烈配合意愿之后，有些事其实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你肯真心实意地帮我，那自然最好不过，毕竟我也想进步，我也愿意交出一份令组织上哑口无言的漂亮成绩单；”

“但如果你不愿意帮我，其实我也无所谓，毕竟有小雅帮衬，就算无法完全解决这些本地单位的三角债问题，但交一份六七十分的答卷却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的年龄毕竟放在这里，再连任一届之后，也该开始考虑退休的事情了。”

这话说的很直白，不管你杨默愿不愿意真的帮我，这次的擂台赛我王一诺赢定了，中间唯一的差别就是做的够不够好而已；

成绩好，大家自然各自欢喜，你杨默一跃成为默默百投经理这种实权人物不说，我王一诺大概率也能进一步一下，跑到总部在职能副总的位置上再发光发热几年；

但如果成绩不好，那对不起，大不了莪再连任一届后退居二线，等着退休就成，反正我已经劳累了半辈子，年纪到那份上了，也该享受享受生活了……但你杨默嘛，只要我还在钻探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一天，你就还是乖乖地按流程熬资历吧。

听着这番近乎敲打的话，杨默差点没笑出来。

老大，风浪越大鱼越贵固然是没错，但如果你真的有那么十足的把握，就不会特意把我邀进来，而且在之前的试探中刻意表现出超出正常范围的信任态度了。

三角债这种烫手的山药，眼下又这么大的动作，你以为六十分的答卷是那么好交的？

只不过眼下两人手里的牌都是半斤八两，严格来说他杨某人依然还是处于被动，因此有些可能会刺激到这位一把手的动作，还是不做为妙。

因此，杨默闻言之后，只是乖乖地垂头，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乖孩子，只不过那双细细把玩着茶杯的手，却将其态度展露无疑。

………………

王一诺盯着杨默看了好一会儿，见到这小子仿佛要把那个白瓷杯看出花儿般的模样，眉头皱了皱，最终却是平静地喝了口茶：“用债务置换的模式提升各村基建的事情，可以做，但要控制一个度……我只能给你8000万的预算！”

听到这番话，杨默总算把眼神从手中的白瓷杯上挪开，然后眨巴眨巴眼睛：“王总，关于外贸项目的新想法，我这里已经有了好几个轮廓了，但只拿八千万打基础，真的不够啊……2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