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76 雪中,谁给谁送炭还不好说呢!(1 / 1)六千来世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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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有杨默中间忽然跳出来挑事,这场冲突并没有继续进行下去……杨天星嘴巴里刚冒出几个脏字,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拽出了人群。

“杨主任,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我已经接到曹常务的指示,他们决定这两天紧急开会研究,就近期将针对各乡镇集市出现的胡乱收费、扰乱市场秩序的行为,是否开展一场整治活动进行讨论和表决……杨主任放心,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名中年人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远处正一脸不情愿往街外走的杨天星一眼,然后扭过头来,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

这人姓郑,是负责这片区域的捕头,也是杨默等人在这片地界上人身安全的负责人,那几個随行便衣巡抚的上级。

就如同东厂的厂公其实很少穿飞鱼服一样,像郑捕头这种人,平日里一般也不怎么穿制服。

按理说,地方和央企不是同一套系统,杨默这个所谓的副主任就算再牛,也没这个资格一个电话把人家叫过来。

事实上,这位郑捕头也不是杨默叫过来的……或者说,人家并不是杨默直接叫过来,而是自己“主动”跑过来的。

中间的原因也并不复杂:

杨默所在的这个特别工作组很有些特殊,除了身上背负着“解决本地企业三角债问题”的大义之外,这段时间的种种动作,也都是和临邑县的主管单位一起协作的……眼瞅着这位金主不断地砸钱进来,诸如县供销系统、县农业局、外贸局、工商等部门,现在一看到他们特别工作小组的人,眼睛都是弯的。

如果仅仅如此倒也罢了,偏偏今年是换届之年,县里面很希望特别工作小组能狠狠做出一番成绩出来,给他们夯实夯实底气……体系内的人都知道,咱们国家实行的是“走官制”,一般来说,县级以上的主管单位,一二把手往往都不是本地人,这中间固然存在着制衡的考量,但也不可避免地把掰手腕当成了常态。

因此,这才是那位常务在接到穆大小姐的小报告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就做出了开会决定的重要原因。

虽然是受到某人的指示,但人家穆大小姐给出来的理由也很站得住脚……基层营商环境不好,特别工作小组很担心那7个亿砸下去,是否会起到该起的效果。

所以,几乎没有任何意外,郑捕头接到了曹常务的问责电话后,立即马不停蹄地悄悄赶了过来……临邑县很小,小到了穆大小姐跟杨默的关系在许多人眼里并不是秘密,也小到了只要一个电话,就能知道今天兴隆镇上发生的事情。

………………

听到这位郑捕头把“让你看笑话了”和“到时候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这两句话咬的有点重,再回想起之前忽然有人捂杨天星的嘴巴这件事,杨默哪里还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当下哈哈了一声:“事先说好,别喝酒就成……我酒量不行,一碰这玩意就醉,到时候反倒让你们看笑话。”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出,郑捕头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好说,好说,他杨天星就一个在村里撒欢的浑人罢了,本身也没这个资格给杨主任你敬酒,既然杨主任你不喜欢喝酒,那就算了……不过杨主任放心,到时候总归不能让你在你朋友面前失了面子才是。”

杨默咧了咧嘴:“好说,好说!”

脸上虽然是一副年少轻狂外加贪得无厌的轻浮模样,但心下却已打定主意,如果县里面的整顿会议获得通过的话,自己怎么也要找人去递递小黑料,把杨天星这厮彻底按死才是。

这倒不是说杨默真的多么讲哥们义气,又或者嫉恶如仇了。

而是作为一个重生者,他太清楚这位杨天星是何等人物了。

这么说吧,后世的临邑县在乡贤这方面的问题上一度名声不怎么好,而在其中,又以“北马南杨”二位最为出名,相对于这两位家族式毒瘤,包含那位把记者锁在大院里的一众乡贤们简直只能用小打小闹来形容……你们能想到的破事,他们基本都做过,你们不曾想到的事情,他们也做了不少。

甚至就连上一辈子的杨默,也是受害者之一;他父母随着他去往南方居住后,老家的那几亩地被杨天星下面的人用100块/亩/年的价格强行租过去不说,那院老宅也被他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强行变更为工业用地,与周边几座院子一起,直接推平了,建了个所谓的服务区,与那些长途司机联手,在里面强卖一些不知所谓的土特产。

杨默一直认为,在医学发达的后世,二老之所以那么早故去,与这件事有着非常大的关系,毕竟他们在农村里待了一辈子,那片土地就是他们的根,连故宅都被推平了,怎么可能不郁郁寡欢?

曾经踩过几年缝纫机的杨大官人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上一辈子的仇人在眼前,他自然要想方设法下狠手……

呵……

在特别工作小组主导的债务置换+低价定向商品购买的模式下,临邑县必然会出现许多拿着商品跑到集市上做生意的村民,像杨天星这种家伙的存在,铁定会对这种刻意营造出来的商品加速流通产生重大威胁……在这种时间点,不拔他拔谁?

………………

“小杨师父,这次谢了啊!”

“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这人跟其余齐鲁人不太一样,虽然有本事,但也有些太过油滑了,但今天……嘿嘿,果然,你们齐鲁人骨子里还是蛮讲义气的!”

看着郑捕头找了个理由离开,孙健这才凑了过来,嘿嘿笑着递了一根黄红梅过来。

很显然,不知道其中因果的他,只以为适逢其会的杨默只是因为看在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交往上,出手相助。

杨默接过那枝后世已经停产的黄红梅,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这货身上那件已然是几年前款式的衬衣和那双前面已经有些秃噜皮的皮鞋:“孙队,不是说夏留通销社之前拿到了南朝鲜那边的违约金,这两个月的生意做的不错么……你好歹也是堂堂一个业务经理,怎么混的这么寒酸?”

如果杨默没记错的话,这货以前在钻探公司的时候抽的不是大福就是小熊猫,至不济也是长嘴红塔山,这黄红梅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已经是不错的烟了,但对于曾经很能吃得开的孙大队来说,却无疑是降了好几个格调。

听见杨默这话,孙健防贼似地捂了捂胸口兜里的那半包小熊猫:“先说好,这几根小熊猫是业务烟,现在没钱,这半包好烟还得顶一个星期呢!再说了……我把小杨师父你当朋友,才发自己抽的黄红梅,要是真给你发小熊猫,那才叫把你当外人了!”

杨默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不得不说,孙健这货虽然没什么文化,但待人处事这一块却真的有一手,明明就是舍不得把好烟发出来,但一番话说的你好像还得承他看得起你似的。

不过很显然,在这方面有着共同观点的杨默很吃这套,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点燃了手中的那根有些发皱的黄红梅。

挥了挥手,示意自家那跟尾巴似的小徒弟离远点,杨默这才低声问道:“老孙,这啥情况?难不成你在夏留通销社混的不如意?……还有,你当初不是只把内退补偿金投进去了,却没动这些年的积蓄么?怎么混到连身新衣服都舍不得买的程度了?”

如果杨默没记错,过完年后,这位孙大队就拿着内退补偿的那几万块钱加入了夏留通销社,然后按照约定坐上了业务经理的位置。

要知道,这可是1989年,即便物价经历了大半年的疯涨,几万块钱依然是一个足以令普通人难以仰望的数字,拿那么多钱去换一个村集体企业的1%股份外加业务经理的职位,说出去十个人里估计得有八个人以为这货是失心疯了。

而且孙健以前是井队队长,虽然工作辛苦,危险程度也高,但工资福利和奖金即便放在钻探公司内部,也是绝对的第一线,这么些年下来,即便这货再喜欢大手大脚,攒下来的钱少说也得两三万吧?

也就是说,即便他进了夏留通销社后一分钱工资没拿到,一次分红也没有,以当下的物价水平,仅凭他个人的积蓄,就足以潇洒地混上个两三年。

可眼前这情况……

听到杨默问起这个,孙健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现在在夏留通销社干的很开心,虽然你可能至今还是对老严有所抵触,但实际上他这个人向来一口吐沫一个钉。进通销社后,不管再难,每个月的工资都是按时发,半年一次的分红也都如数给!”

说着,孙健抖了抖自己身上那件依然有些过时的花衬衣,咧嘴笑了笑:“至于我的积蓄……这些年在钻探公司攒的那小四万块钱,已经连着工资一起砸进社里了,现在就算遇到截道的,搜遍我身上也凑不出五十块钱来!”

纳尼?

内退补偿投进去了还不算,还把这些年的积蓄和工资又投了进去?

你丫的确定不是被严老西那家伙下了蛊?

嘴皮子跳动了几下,杨默一脸古怪地看着他:“小四万的积蓄加上你这半年的工资……严总又许了你多少股份?我以后见到你,是不是也该称一声孙总了?”

孙健哈哈一笑:“什么总不总的,说出去笑掉别人大牙!小杨师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夏留通销社是村里人人参股的企业,骨子里也是公社那一套,哪有那么容易随便分你股份……那些钱,是我主动借给社里的!”

“借!?还是借给社里,而不是借给严老西!?”

杨默嘴巴差点能塞进去一个鸡蛋,很想对这货说,如果旁边有人在监视你,不方便说真话,你就眨眨左眼。

这种公私不分的借款,向来是财务最忌讳的业务不说,也最容易产生烂账,你要是运气不好,夏留通销社倒闭了,你要都要不回来;就算一直挂在公司账上,拖上几年后遇到税改之后的税务审查,说不定还会将其定性为逃税,然后按商业拆借追缴款项利息的20%个人所得税。

孙健看见杨默这幅模样,很有些无语地摸了摸鼻子:“事实上,严总一开始是死活不肯要的,后来没法子,我干脆直接找到了社里的会计,两人一合计后,这才整成了既定事实……也就是说,这笔钱是我死命借给社里的,会计老王事后差点被严总骂哭了。”

杨默眼皮子跳了跳,只能呵呵了两声。

看样子,你丫的被严老西那货彻底洗脑了不说,夏留通销社的管理也很成问题啊……一个会计敢在没有经过总经理的点头允许下,就把私人借款记入公司账上,这种事要是发生在后世,那会计就等着被告吧!

看着杨默嘴角的冷笑和一脸不以为然,孙健叹了口气:“小杨师父,我知道你一直严总和我们社有成见,估计听了我刚才的话后,就更加不以为然了……但是我想说,我和王会计这么干,虽然的确是违反了社里的财务规章制度,但实在是情非得已!”

说着,孙健扭头看了看被热情的村民们围得水泄不通的李世海和那个高压锅摊位,笑了笑:“你可能不知道,那时的夏留通销社三大项目被腰斩,南朝鲜那边给的违约金又几乎全部被拿去支付其它村村民的借款利息,偏偏严总又死活不肯要我的存折……我要是不跟王会计瞒着严总来这么一手,社里哪来的钱去进那么多的货给社员们四处兜售?”

杨默诧异了起来:“去找货源,然后让社员们跑到乡街上低价甩卖,然后实现资金的快速周转和下线的拓展,是老孙你的主意?”

夏留通销社的这种做法从表面上看起来非常LOW,完全不像是一个企业该做的事情,更像是一个个体户干的事儿;但杨默却知道,这种以社员为终端渠道的下沉模式,哪怕放到三十年后的国内,都具有可观的生命力和创收能力……在死要面子的齐鲁大地上,夏留通销社能在这个年头放下面子搞这一套,固然是得益于他们古怪的团结力和执行力,但能够撇开浮华负累想出这一招来的人,却也着实不简单。

听到杨默第二次叫自己老孙,孙健咧嘴笑了笑:“这哪能啊,这主意是严总和大伙一起商量出来的,那些货源也都是严总利用自己的关系天南地北地跑回来的,我唯一的贡献,就是给这个计划补充了第一批启动资金。”

哦?

严老西想出来的?

杨默皱了皱眉,从去年的民间集资到现在的下沉模式,以及这家伙的种种做事风格,无一不说明这位狠人真的不简单,按理说,像严老西这种心智坚韧、触觉灵敏、又手段果决的角色,即便是时运不济,最终成不了一方大佬,但上一辈子怎么也该听过他的名字才对,可为什么……?

抛开心中的疑惑,杨默从随身的解放包里摸出两包没开封的长嘴红塔山递了过去:“老孙,别整天揣着小熊猫了,那烟死贵不说,齐鲁这边的人也其实更认红塔山一些……跑业务的时候别小气吧啦地半天才发一根烟,待会我在去商店里买两条给你捎上!”

说着,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话说回来,上个月我回家送油的时候才知道,你端午又不声不响地给我爸妈送了几箱子土特产和吃食……怎么滴,咱俩也算旧相识了,以前还肯在莪面前冒个泡,现在逢年过节的,连声招呼都不肯打了?”

虽然对严老西和夏留通销社一直不怎么感冒,但你必须承认,他们这半年来,的确帮了杨默不少忙。

尤其是孙健,之前默默百炸帮着那些务工人员返乡时,冒着冻雨带着维修小组奔前奔后忙了五个晚上不说,在鸡排原料紧张的时候,他也托了许多自己的关系,最终帮杨默他们联系上了一家高唐县的养鸡场,以一个非常实惠的尾货价格,向他们提供了前后共计70吨的鸡排……虽然这批鸡排品质同样不算稳定,但放在那时候,的确是帮杨默他们一个不小的忙。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家自始至终都没邀过功,甚至也没提过自己的名字,而是以苏宇的名义,将这笔单子签了过来。

虽然杨默一直怀疑这是一种传承自严老西的收买人心的手段,但他不得不承认,后来偶尔间得知真相的他,那一瞬间的确是对这头野生熊猫有了不小的好感……草莽人物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当他使出江湖哥们义气的手段来笼络你感情的时候,即便你有所怀疑,也有所防范,但事情真的被你悉知的那一刻,你还是会生出“这的确是他们这种傻子可能干出来的事”的感觉。

听见杨默问起这个,孙健笑了笑:“嗨,多大点事,还是那句话,不管你信不信,当初你帮我们解了那场围,又指了黄金菜这条明路后,我和严总就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逢点过节给长辈送点礼,这不挺正常的么?”

说着,孙健叹了口气:“之所以后面就没跟你打招呼了,那是因为……严总说了,咱们彼此相识于微末,当你还是个小科员的时候,咱们送礼的时候打声招呼,意思一下人情往来,那是朋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是眼瞅着你火箭般升了副科,虽然后面当的基本都是虚职,但越来越受重用,手上的权力越来越大却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嘛……”

说到这里,孙健自嘲似地笑了笑:“严总一直说,你是个防范心很重的人,所以……你就当我们是在等一个奇货可居的机会就行了……毕竟端午那会的时候,刚好是你这个工作指导小组的小组长最风光的时候。”

杨默闻言笑了笑。

奇货可居?

确定不是雪中送炭?

毕竟孙健之前可是在钻探公司混了十多年,他不可能不知道工作指导小组组长这种虚职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小角色来说,很多时候就意味着一次性道具的身份。

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杨默又瞅了瞅那边好几个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位,沉吟了一下。

从孙健这货现在的穿着和言语中透露的部分信息来看,夏留通销社的实际情况可能未必有现场看到的那么乐观……或者说,至少暂时还没到可以乐观的程度。

不过他们这套下沉模式与自己之前所设想的部分计划不谋而合,自己之前的债务置换模式之所以留下了那么明显的让黄牛党操控的空间,其实主要是因为没有一直靠得住,且富有号召力和执行力的团队。

但是现在嘛……

可能计划可以稍微改一改了,毕竟之前的债务置换模式其实走的是利益驱动下的病毒营销的路数,规模不大还好,如果规模太大,后面的变数实在太多。

嘿!

雪中送炭么?

谁给谁送炭还真不一定呢!

想到这里,杨默心中有了定计:“话说好久没去你们夏留村那边逛逛了,现在正好是暑假,也不知道亏五百那丫头跑哪去野了。”

亏五百?

尝梨村的那个陆三丫?

好歹当了半年多的业务经理,孙健顿时闻歌知雅意,笑了起来:“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好我一会儿要回社里,那咱们一起走吧……我跟你说,咱们夏留村别的不行,但紫薯梅菜豆包可是一绝,配上我教他们做的霉豆腐更是好吃的不要不要的,今天晚上一定要让你见识见识一下!”

听着这货已经毫无西南口音的强调和用词,见到这位曾经的孙大队一口一个“咱们夏留村”叫着;

杨默非常无语。

大哥,你只是在夏留通销社有股份,跟真正的夏留村村民是两回事好不好!

还有,

紫薯梅菜豆包?

那是什么魔鬼配方?

还搭配着霉豆腐吃?

你确定这玩意吃了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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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紫薯梅菜霉豆腐豆包,这是我前天晚上见小人的时候出现的东西,分享给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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