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双方的本金不对等,资源丰沛度不对等,王一诺那边的成绩要降权之后才有参考价值——钻探公司有话语权的三套班子在投票时,考虑视角都不一样,不可能只看纸面的绝对数据说话(没错,钻探公司此时有话语权的只有三套班子,而非四套)。
而且自家侄子说的没错,王一诺那边就算在外面再风光,如果解决的家属就业岗位没自己这边多也是白搭。
钻探公司的情况很特殊,它不是本地企业,又是央企,本地那些杂七杂八的非生产因素对它而言没那么大影响力;但同样的,西南石油局那边的态度对它也不具备绝对影响力。
从某种程度来说,钻探公司更像是一个孤悬海外的飞地……面子的荣誉和来自上级的认可虽然可以能加分,但里子的好处才是决定公司一把手擂台赛胜负的关键。
而且有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的先例在前,他并不认为把这2100万梭哈进去了,就真的无法创造出超过王一诺那边的家属就业岗位了。
要知道,当初默默百炸的启动资金,只不过区区百余万而已,即便后面加上了默默百炒,两个项目加起来的初始投资额也没超过240万。
但对应的,这两個项目却提供了超过800个直接或者间接的工作岗位……这还是在绝大部分家属或闲散职工不愿意前往距离太远的异地城市工作的前提下,如果不是这个原因,这两个项目甚至能提供超过1500个工作岗位。
只不过……
唐副总叹了口气,认真地看着冯远:“老冯,这个计划书里的想法,虽然从实操的角度来说,只要设计好规避手段,成功的可能性很大……毕竟这就是在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的基础上延伸出来的项目;”
“只不过,这种鹊巢鸠占的手段,后遗症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咱们真要是这么干了,老张那边绝对会跟我们当场翻脸……别看他现在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综合办主任,但毕竟是元老,而且虎死余威在;认真说起来,公司里可有不少科室的一二把手和骨干以前都是听他调遣的,而且有些人还是被他直接或者间接提拔起来的,真要被他串联一下,难说就是无尽的麻烦;”
“而且,默默百炸和默默百炒是杨默一手操持起来的,说是他的心血和立足之本也不为过,被这么一整,只怕是要把我们恨到骨子里去了,你也应该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而且他跟穆主管关系很好不说,最近连王一诺都向他抛出了橄榄枝,我怕到时候……”
话没说完,但在场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冯远闻言,抬起头来冷笑一声:“老唐,你未免太高估老张的影响力了……我承认,老张以前是个人物,别说公司的中层了,就算是我们这些人,甚至是王一诺,以前都或多或少地受到过他提携;”
“但这种事一码归一码,他老张以前在调度室发号施令的时候,何等的威风?公司上上下下同一批的元老职工虽然断断续续地受了他不少恩惠,但同样的,又有几个没被他当着大伙的面劈头盖脸的骂过?”
“在国企里混,人走茶凉是常态……钻探公司的这些元老职工虽然不少人还是满讲旧情的,但面子这种事情是双方给的。”
“老张以前是王总的左右手,身居高位,性子又急,不分场合地骂骂我们这些同事和普通小职工或许没什么;但问题是,当初的那些小职工现在都已经成为位高权重的科室一二把手了,我们这些曾经不被当回事的同事也坐上了副总的位置……有了地位后,面子这种事情就变得很重要,你觉得现在又有几个老伙计愿意回想起以前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往事?”
“如果老张不回来,又或者高升了,在总部当个什么处级或者副处级的领导,那还好,大伙想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只当做是一段值得回忆的故事罢了,毕竟谁都是从一无所知的菜鸟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被自己的领导骂上几句,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可他呢,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是以一个边缘部门的副科级小主任的身份回来的……一个曾经需要你仰视的人,忽然变成了比你职级低得多的杂鱼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想过那些老伙计的心情没有?你想过那些人在错愕之后,逐渐会怎么看待老张没有?”
说到这,冯远冷哼了一声:“我承认,老张这次回来之后,变化之大,差点让我以为是两个人了……如果他以前有现在的一半的城府和待人手段,我敢打包票,即便他被贬成了小科员,但公司2/3的中高管依然会以他马首是瞻。”
“但是很可惜,他以前是个火药桶……现在的他越会待人处事,大家虽然会瞧在以前的情分上给予尽可能的帮助,但心里却只会越发看轻了他!”
“呵,所以一般不怎么要紧的事情也就罢了,但要说串联那些中层骨干跟两位分管副总对着干……那些老伙计还没蠢到这种地步!”
仿佛泄愤般地数落了某个死胖子一大通,冯远拿起茶几上的温茶灌了一口,神情却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不过老唐你的顾虑不无道理,老张那边掀不起什么大浪,他翻不翻脸并不重要,但是杨默那边……哎~!”
按理说,身为公司副总,冯远连张文顺这个主任都不当回事,就更加不该顾虑一个拿到编制不过大半年的小年轻才对。
但是杨默这人实在是不能用一般人的眼光去看他。
当初用一百多万就撬动了默默百炸,并将其在短短半年间就捣鼓成了一个有资格变成“遮雨伞”的大型项目,并且狂收1.07亿的特别保证金……光着一条,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事情。
随后同样大获成功的默默百炒项目和针对南朝鲜的啤酒出口项目,无一不在证明,论及商业运作,整个钻探公司没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其实那也无所谓……你虽然擅长在商业上以小博大,但也只能说是一个充满变数罢了,算不得什么需要顾忌的威胁,毕竟国情在这放着呢,一个主管工农关系的副总,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想要通过某些社会资源把你辛苦操持出来的商业项目按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问题是,杨默不但通过股权架构和毛利线控制,把默默百炸等干系到数百个家属就业岗位的项目的实际把控权锁的很死不说,经过半年多的猥琐发育,这货竟然不知不觉编织了一层很有些令冯远顾忌的社会关系网。
嗯……
没错,即便是不计入穆大小姐和王一诺那边的关系,这段时间迅速在临邑和周边几个县市推开的债务模式,不但证明了杨默这家伙其实在县域级的宏观经济上也有一手之外,也意味着他与临邑县的主管单位也构筑了一层并不醒目,但却实实在在,且正大光明的关系网。
也就是说,如果不以钻探公司的单位名义来说事的话,冯远在可调动的社会资源这一块,其实未必比杨默强多少……甚至如果只把范围局限在临邑县,对方在工农关系这一块的影响力其实还要更大一些,而且如果债务置换模式被证明彻底行得通,而杨默主投的那十几个项目又开始步入正轨的话,双方在这一块的差距只会越来越明显。
这就很要命了。
钻探公司毕竟是坐落在临盘的地头上,因此与本地的各种工农关系是重中之重,也是他这个副总的立身之本。
所以,如果杨默真的跟他闹翻了,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反噬的话,他绝对会真的坐蜡。
人家也不用干别的,借助本地人的优势,暗地里指挥一些村民来闹事,干扰干扰钻井生产这块的工作,找个借口扣押扣押一些重要的钻井设备就行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的冯副总发现自己出面压根底没用,请主管单位的负责人过来调节也不好使……要么就是人家出工不出力,不好意思面对村民们拿出领导的威严来;要么就是那些村民不买账,而主管单位也扭扭捏捏地告诉他不好用强。
再然后呢?
再然后,眼见着最要命的钻井生产工作陷入了停滞,而咱们的冯副总也束手无策之余,在某些人的建议下,某位姓杨的大官人出场了,然后三两句就把问题解决了呗!
这种事情发生个一次两次或许不会怎么样,但要是接二连三的发生,那冯远这位主管工农关系的副总,只怕连立身之本都没了。
偏偏这种事,主管单位的态度其实是最重要的,其次才是村民们的态度;如果主管单位因为某人的原因,态度暧昧起来,而村民们的态度却因此越发强硬的话,冯远这边除了被动挨喷,几乎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还是那句话,你可以用钻探公司的名义官方发函,要求本地主管单位协助解决,但这种事情可一可二却不可三,如果一遇到困难都需要以官方的名义请求主管单位直接出手的话,要你这个主管工农关系的副总干啥?
当然,这只是冯远顾及杨默的原因之一,杨默跟他们翻脸的后遗症还有许多,但哪怕只有这一条,也够他受的了。
唐副总见到他沉吟不语,叹了口气,掏出包装骚气无比的硬壳软珍递了一根过去:“老冯,其实我觉得这事没必要走极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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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凌晨还有一章,本来是打算三章并在一起的,但无奈手速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