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一个出来蹦跶了快一个星期的人,既然选择了踏出那道小院的房门,那杨默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
因此,在彻底确认了某份公司文件的内容后,杨默只是拉着庆丰食品的一众高层开了個交流会,便很自觉地回到特别工作小组报道去了。
………………
“王总,我想知道,昨天的事情……是不是你在帮忙?”
身为王一诺特别征调的幕僚兼特别工作小组下设的四位主任之一,杨默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在这位正主面前报个道。
王一诺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神情平和的杨默,这个印象中很有些桀骜不驯的年轻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副愠怒与不甘。
这很让他意外,也很让他吃惊。
有能力的年轻人并不足以让高位者真正高看一眼,但如果这个年轻人除了能力之外,还有波澜不惊的静气,那就很可怕了。
沉吟了一下,王一诺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瓷罐后,走到沙发坐下:“不是我。”
他知道杨默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是一般人,大抵就会以为是这几天无数老百姓不辞徒步百里跑过来送鸡的事情动静越来越大,因此冯副总顾忌社会舆论压力,就此撤销针对817肉鸡的封锁令了。
但很可惜,这是处于激烈转型的八十年代末,而不是人间安好,屁大点事都能上热搜的后世;
而钻探公司也不是普通的民企或者小国企,而是天然承担着探索重任的央企。
因此,除非这事进入了内阁的视线,并且被特别点名;否则任凭你动静闹得再大,冯副总也可以用“探索求真,是需要阵痛的”这句大势之言堵住所有人的嘴,把自己的计划继续按部就班地执行下去。
没办法,像他这种老手每每出招,那必然是有理有据,在规则框架下,你根本抗驳不了。
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则远比寻常人以为的残酷,以杨默的聪慧程度,自然不会把事情看的那么单纯。
故而,除了有一个能量更大、地位更高的人介入之外,很难为冯副总刀下留人的行为找到一个更合适的理由了。
“不是你?”
杨默眉毛皱了皱,显然王一诺的答复超出了他的预料。
王一诺这个人虽然隐忍的近乎谦逊,但却不是一个遮遮掩掩的人,既然说了不是他出手,那就肯定不是他出手了。
既然不是王一诺,那莫非是……?
想起始终没有回复自己准信的穆丽雅,杨默的瞳孔缩了缩,那位大小姐的父亲,能量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似乎猜到了杨默所想,王一诺提起暖水壶,一边缓缓地给盖碗里注水,一边却是摇了摇头:“你也别多想了,也不是老穆出手……钻探公司的情况特殊,东营指挥部的人根本插手不了这种事不说;冯副总这些西南派的高管,也根本不会卖他们的面子。”
说着,放下暖水壶,用碗盖轻轻刮了刮沫子后,王一诺不徐不疾地将微红的茶汤倒进公道杯里,嘴角却是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实际上,我觉得你对穆主管的父亲有一些误解……老穆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谨慎到了近乎大公无私的地步,所以在一些事情没有彻底尘埃落定之前,他是不会出手的……哪怕你跟小雅的私人关系再好,他也是不会出手的。”
!!!
不是穆大小姐的父亲出手?
难怪,那女人至今还没给自己准信,闹半天不是为了给自己惊喜,而是这事压根底就跟那边无关啊!
不过杨默还是听出了王一诺言语中对于穆大小姐父亲的不满。
谨慎到了近乎大公无私的地步……这可着实很有些扬灰扒骨的意味啊!
在这半个多月的项目停滞期里,两人的分歧已经这么大了么?
只不过这种事不是他该去操心的。
准确的说,不是现在的他该操心的。
因此杨默毫不避讳地看着王一诺:“王总,如果可以,我想知道昨天这件事的原委。”
感受到杨默的不加遮掩,王一诺嘴角露出一丝欣慰之色,眼神却是有些复杂起来。
倒掉了洗茶水,重新注水分茶之后,王一诺拿起杯子,欣赏了一下陈香铁观音那锈红透亮的汤色后,这才缓缓说道:“这件事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老冯忽然放手,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外力因素介入,也不是有人找他求情……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的!”
“什么!!??”
杨默这次是真的彻底惊住了,连王一诺为什么忽然更改了对冯副总的称呼都没工夫去细思。
王一诺似乎很享受眼前这个年轻人那副错愕的模样,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
等到杨默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大脑开始闪电般地运作起来的时候,王一诺却是很有些满足地叹了口气:“小杨,我听小雅讲,你曾经说过,二十年一代沟这句话?”
杨默不知道王一诺为什么会提及这么一句无关紧要之语,但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在闲聊时讲过……不过就是游戏之言而已,当不得真。”
王一诺摇了摇头:“不,我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所以,这就是老冯为什么会忽然放你一马的原因……说到底,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根本不了解我们这些老头子。”
这……
什么跟什么?
杨默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些宕机。
王一诺扫了一眼他,拿起茶杯,以一种不徐不疾的速度小小嘬了一口,等到那股带着一缕炭焙焦香的茶汤在口腔中化开后,这才满足地叹了口气:“小杨,你知道么,虽然都是国企一脉,但央企的一些规则……尤其是处级以及以上干部的选拔和任免,跟普通的国企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杨默嘴角抽了抽,他当然知道央企和普通国企不太一样。
不过……处级及以上?
大哥,你在闹着玩呢,有几个普通国企能有处级的编制?
王一诺笑了笑:“虽然你还年轻,处级及以上干部的选拔和任免规则对你而言还有些为时过早,但提前了解一些总归是没错。”
说着,王一诺摊了摊手,示意杨默品尝一下自己泡的茶:“其实这其中的规则说复杂,那是真的复杂;但要说简单,其实也非常简单……无非【站位正确】四字罢了。”
把玩了一下手中的茶杯后,王一诺忽然笑道:“知道么,其实上面是很乐意见到我和冯副总打这种类型的擂台赛的……也就是条件不允许,规则也不允许,否则他们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在上演这种擂台赛。”
杨默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王一诺口中的“上面”,自然不可能是东营指挥部的那帮子领导。
虽然不知道这位素来低调隐忍的公司一把手为什么会说出这番很有些悖驳之言,但不管对错,杨默并不想掺和。
王一诺见状,却是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你不要乱想,我的意思是,国家其实很鼓励这种利国利民的良性竞争,只不过由于种种主客观限制,能像我们这半年来折腾出那么大动静的单位很少罢了……事实上,哪怕是我,其实也并不反感今年的这台擂台赛……哪怕是最后输了,其实我也不会有任何怨憎。”
良性竞争?
杨默一愣,隐隐似有所察。
王一诺笑了笑:“所以,这就是我想告诉你的第一点……不管你们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想的,但对于我们这些老一辈人来说,自打改革开放的第四个年头开始,其实上上下下早就做好了人人为蛊的自觉;”
“虽然我不敢保证每一个人都有这种自觉,但如果你在央企的话,没有这种站位自觉,想要成为副处级以上的掌旗干部,在当下却是难上加难的事情;”
“总之,这是一件相辅相成的事情,只要你的站位正确,做的是对这个国家,对这个民族有利的事情,哪怕你做的事情看上去再离经叛道,用的手段再为人诟病,质疑的声音再多……只要你勇于承担因果,你也尽可以释手而为。”
“但反之,如果你的站位歪了,哪怕只要说错一句话,立马也是下台滚蛋的份!”
“所以,哪怕我之前从钻探公司和另外两家兄弟单位身上割了七个亿的肉,哪怕整的三家单位职工民怨沸腾,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后面的工作中使一点绊子……无它,【其情可诛,其心可怜】而已;”
“同样的,冯副总跳出国企的范围,涉足到本地行政主管单位的菜篮子工程,并且利用钻探公司的石油指标为武器,用一种半强迫的态度去调动西南一众企业的资源去支持临邑县的菜篮子基建工作,也没有任何一家单位敢把状纸递上去……同样的,也是因为站位正确罢了。”
说到这里,王一诺总结道:“总之,我和老冯那些看似肆意妄为的行为,在微观层面或许会损坏许多职工的利益,破坏他们的家庭和生活,甚至是一些兄弟单位都会因为这些举动造成一定程度上的经营困难,但我们不怕……因为这些动作,从宏观层面上来讲,是有利益于国家,有利益于这个民族的。”
虽然王一诺并没有直说,但杨默已经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到了冯副总这种层级,真正的立身之本和护身符,其实就是“站位正确”这四个字而已……这个时代需要养蛊,但同样也需要给这种行为提供一个既可以约束又可以保护的瓷坛。
而很显然,那些或受过,或没受过庆丰食品恩惠的百姓不辞辛苦送鸡上门的行为,已经在规则层面给默默百炸这个项目定了性……这是一个百姓喜闻乐见,并且已经有了鱼水情的项目,你要是再施手打压,立场性质就变了。
想到这里,杨默脑海里浮现几年后诸城那位“为了发展,什么都敢卖”著称的郡守,了然地点了点头,对于王一诺刚才的话,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为了发展,鲸落一个城市的国企,非议不断却受到了首辅的肯定,“站位正确”这四个字的要害可想而知。
看着杨默脸上的了然之色,王一诺却是笑了笑:“小杨,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但如果你以为原因仅仅只是这个,却是大错特错!”
“要知道,默默百炸的原料库存早就见底,而百姓送鸡的行为也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不需要太久,老冯只需要再压上一个星期才解除禁令,到时候你不得不向他低头不说,他也不会存在着任何站位问题……毕竟他的目的并不是让默默百炸项目失败,而延迟一个星期的时间再解除禁令,也不足以让这件事变性。”
听到“一个星期”这几个字,杨默背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星期,刚好就是杨默推算出来的断供线。
事实上,根据他的观察和估算,老乡们送鸡的高峰,大约就是在今明两天,明天之后,活鸡捐赠量就会因为客观因素直线下滑,四天之后,默默百炸必然面临着没有鸡排可卖的绝境。
欣赏了一番杨默眼中的惊惧后,王一诺又冲了一泡茶,语气却变得复杂起来:“所以我说,其实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不是很懂我们这些老头子。”
再次给杨默分了一杯茶后,王一诺笑了笑:“知道么,出身滇南的老冯一直不喜欢我们上海人,但其实他更瞧不上你们这些齐鲁人……准确的说,是钻探公司这些西南四省的人,都瞧不上你们齐鲁人!”
杨默闻言,脸色顿时黑了起来。
作为重生者,他自然知道钻探公司的人很排斥本地人,哪怕到了后世,这种隔阂感都非常明显;
但他以为这只是因为两边的文化差异外加种种矛盾积累下的副作用罢了,但用“瞧不上”这三个字,是不是有些太过火了?
要知道,到了王一诺这种层级,每一个用词都是尽可能地力求精准的,而在汉语的语境里,讨厌、厌恶,与“瞧不上”这三个字完全不是一个意思。
而对于一个自尊心颇强的齐鲁人来说,这世间大抵没有“瞧不上你”这四个字更伤人,更难以接受了。
王一诺并不奇怪杨默的反应,当下只是摇了摇头:“虽然说出来伤自尊,但老冯他们的确有资格瞧不上我们这些上海人,也的确有这个资格对你们齐鲁人说这话。”
说着,王一诺苦笑着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杨默,钻探公司的一些过往和情况想必你已经很了解了……但你知道,当初齐鲁油田大开发的时候,部里面为什么会派钻探公司这么一家西南企业过来参与么?”
脸色不太好看的杨默摇了摇头,他上一辈子在钻探公司里面被处处排挤,这一辈子重生了后情况虽然大有改观,但一样有无数堵无形的墙把他隔在外面,因此对于那些并不公开的历史和因果不是很了解。
王一诺见他摇头,也不惊讶,只是颔了颔首:“这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要讲个因果轮回,所以,钻探公司之所以会出现在齐鲁的地头上,其实是背负着历史渊源的……简单来说,是国家为了补偿西南四省,这才积极地让西南企业进入到所有行业中效益最好的石油系统里面来……其实不只是齐鲁,任何一个具有油气资源的地方,你都能找到西南企业的身影,只不过钻探公司是这些在外省作业的单位里,名气和影响力最大的一家罢了。”
补偿?
杨默所有所思地看着王一诺。
王一诺此刻陷入了一种略带唏嘘的回忆状态中:“杨默,你是大学生,而且还是中文系的毕业生,想必历史这块应该不会很差才对;”
“既然历史不差,自然也该明白在抗战中,巴蜀、湘南、广西这些省份,是怎样的一番壮烈铁血;”
“百万川军誓无归、除非湘人死光、出尽子弟兵,家家挂白绫这些足以让所有华夏后辈们铭刻进骨子里的名言和故事,莪就不多说了;”
“但实际上,你可能不太清楚的是,滇南和贵州,在抗战中所做出来的牺牲和壮烈,其实一点也不输其余三省;”
“尤其是滇南,说它是最容易被忽略掉的英雄也丝毫不为过……贵州以悍不畏死著称,创下最平交换比的双枪军也还算好,虽然同样打出了国人的精气神,但毕竟人数并不算很多,而且只是在军事上做出了重大贡献;”
“但滇南就不一样了,这个内/战外行,外/战内行的边陲之省,自蔡锷将军伊始,不但是近代以来所有抗争活动的最前沿,同样也是抗战时期罕见的全员参与的省份;”
“以当时仅有数百万的人口基数拉出60军、58军两支武装到牙齿的劲旅转战全国不说,辖下的百万百姓更是冒着漫天的炸弹和炮火,空着肚子,靠着双手和简陋至极的工具,硬生生地在九个月的时间里修出一条关乎国运的滇缅公路来……为了这条1200公里的公路,十三万老弱妇孺和三千余名技术人员和知识分子永远地倒在了大荒边陲……一寸山河一寸血,又何止只是存在于正面战场上?”
“最让人惊叹的,是滇南的军人在抗战中从来死战不休,无一人投降,无一人后退不说;于内,滇南也是罕见的无一人叛敌,无一人汉奸的省份……这短短几行字里蕴含的刚烈悍勇,着实令人肃然起敬,不得不畏服。”
似乎并不想过度地去渲染那段悲壮,王一诺对于一些事只是点到为止:“所以,这就是新朝建立后,会一直心心念念开发大西部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缺油的西南地区企业,为什么会一度活跃在各地石油系统的原因……有些时候,历史容不得消抹,有些事情,后人必须要去做……更何况现在离那段岁月过去了也不过就是四十余年,经历这段岁月的当朝大员多的是。”
交代完大背景后,王一诺又叹了口气:“老冯虽然比我小上一点,却也只小了三岁,都是在新朝建立之前就已经记事甚至是轻度参与了此时的人……其实我们这一批人都差不多,都是见识了新旧交替,听闻甚至经历过那段悲壮岁月的人。”
“正是因为如此,老冯才不是很喜欢我们上海人,更是瞧不上你们这些齐鲁人……还是那句话,虽然很令人不舒服,但身为滇军的后人,曾经跟着自家外婆去滇缅公路上冒着生命危险补了近一年弹坑的他,有这个资本说这话。”
杨默静静地听着,脸上全是愧懑与无奈,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以齐鲁为背景《铁道游击队》这部电影被翻拍了若干次,并且成为国内颇具影响力的电影IP,而且东北抗联中的部分将领也是齐鲁人,但作为一个近代史学地勉强还凑合的文科生,杨默知道,与危难时刻挺起了民族脊梁的南方诸省相比,齐鲁这个有着“华夏长子”之称的文化大省,在那段悲壮岁月中做出的那点成绩,实在是有些拿不上台面。
不,别说与西南四省和湘南、粤省这些南方省份相比了,就连同为北方的两陕也比不过……这不是地域之辩的问题,无数英烈的石碑竖在那里,容不得你有丝毫反驳。
见到杨默不说话,王一诺感同身受地笑了笑:“其实如果仅仅如此的话,那倒其实跟昨天的事情没什么关联;”
“但问题是……”
“钻探公司离开西南,在齐鲁扎根的时间太久了,马上就要快二十年了;”
“偏偏在这近二十年里,钻探公司上上下下与齐鲁本地的居民,甚至是兄弟单位,相处的其实并不愉快;”
“在这种事实上被隐隐孤立的境遇下,其实本就比较团结的西南人,在一些方向性和原则的问题上,就更加团结了;”
“但问题是,孤悬在外,处境又不怎么令人舒心,人总得给自己找点精神支柱撑着,否则精气神就散了;”
“于是乎,父辈们的荣耀,就成了钻探公司大部分人的精神支柱,并且反复拿来强调,并最终形成了一种情绪氛围和刻在骨子里的骄傲……这就是为什么钻探公司的石油工人远比本地石油单位干活拼命的原因,无他,不想给自己的父辈丢脸罢了……尤其你们还是他们瞧不上的齐鲁人。”
说到最后,王一诺总结道:“中间的一些因果你大体了解一下就成,犯不着太往心里去;”
“你只需要知道,正是因为见识和经历过了一些事情,所以,我们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太一样;同样的,心里的一些坚持和底线,也跟你们年轻人不太一样……或许不是所有同龄人都这样,但既然能在央企里经过组织的考验后,踩上了处级这道坎,那自然基本上都是大差不差的。”
“所以,性格有些霸道的老冯其实是个有底线的人;”
“而钻探公司这近二十年来形成的情绪氛围,又不允许他玷污掉那份源自于父辈的骄傲;”
“所以,即便是可能产生极为严重的后果,老冯也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于是乎,便有了昨天的那份文件。”
说着,王一诺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是很理解我们这些老头子的一些固执和想法,我刚才说的话你也未必会完全相信;”
“但无所谓,你且将其认为这是老冯为了保住自己另一个层面的立身之本所做出来的无奈之举,又或者可以认为老冯认为就这件事再不放手的话会在实际上产生比擂台赛失败更为严重的后果……这样说,可能你能更容易接受一点。”
听着这位公司一把手言语中隐隐把自己当成了那种精致利己,只晓权谋与厉害的人,杨默郁闷地想要吐血。
但没法子,作为一个重生者,他于后世定型的一些价值观和做事方式放在这个年代显得格格不入,因此王一诺如此看他也是情理之中。
只不过…
坚果岛效应么?
貌似冯副总的行为,也可以想的通了。
努力压下心中那股憋屈,杨默深深吸了一口气:“王总,我现在已经正式回特别工作小组报道了,请问一下……你有什么工作安排给我没有?”
有些出乎杨默预料的,王一诺并没有想象中的立即就那个石油化工工业园的项目来咨询杨默的想法,慢悠悠地拎起公道杯继续给自己加上一杯茶后,却是淡淡地笑了笑:“眼下没有什么要紧的工作……小杨,你刚刚出院,先将养几天吧……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回综合办那边转转。”
没有……安排??
杨默难以置信地盯着表情始终淡淡的王一诺。
此时的王一诺依旧是一脸儒雅,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不过,那一双隐藏在镜框后面的眼睛,隐约却有一股感同身受般的萧瑟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