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开始变得乌黑一片,随着远处时不时闪现的电弧,一场暴雨似乎快要降临。
不久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只是转瞬间便被乌云覆盖。
顾宛的脸色好转了些。
还未从父亲病逝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坐在轮椅上的她只是呆呆的望向窗外景色,不知道在注视着什么。
“噔噔。”
房间门被敲响,也使得出神的顾宛察觉到了这声动静。
茫然的调转着轮椅,面朝门口的方向。
看着没有经过自己允许,便擅自开门进入的那道身影……
身着黑色西服,刘忠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注意到面前的顾宛已经换好了衣服,他在片刻后,开口提醒着对方。
“该出发了,陈阿姨已经将车队准备好了。”
“……”
搭在轮椅两侧的手掌用力的攥着。
缓缓低落脑袋,额头前垂落的刘海将此刻顾宛的脸遮蔽大半。
点了点头。
“嗯,走吧。”
语气相对来说还算平静。
应答一声的顾宛自己转动着轮椅,缓缓的来到了刘忠清的面前,而他也顺势迈步走到其身后,双手握住了把手,推着朝屋外走去。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任何的交流,整个庄园似乎都因为老爷的离世,而陷入了悲痛之中。
来到正门,陈蓉也早已等候多时。
望着由她人帮忙穿戴完毕的顾宛,看着她身着黑色肃静的服饰……
“陈阿姨,我和顾宛坐同一辆车吧。”
耳朵微微抖颤。
顾宛对身后刘忠清的话没有给予任何言语上的反应,倒是面前的陈蓉在听到刘忠清的这句提议后,没有思索过多,很快便点头同意了这一要求。
在她人的拥簇下,位于轮椅上的顾宛离开了家,在黑色轿车前,由女佣们合力,将其从轮椅上抬入车内。
而轮椅则在折叠后,装入顾宛乘坐的车辆后备箱内,尽职的司机刚要上车,便被一旁的刘忠清拦了下来,商量过后,由他亲自驾驶顾宛乘坐的车辆,去见顾家老爷最后一面。
对此陈蓉没有异议,安排司机驾驶另一辆车后,便指挥着车队出发。
同行的车子只有三辆。
陈蓉所乘坐的车子位于头部,而尾部则是顾家的保镖。
刘忠清独自驾驶着车辆,而从上车后便一直都没有吭声的顾宛位于车内的后座。
车辆,驶出顾家。
目前顾宛所居住的地方,是顾家特地为其提供的疗养地。
当初顾宛因高烧陷入昏迷,顾家老爷便选择了这座庄园供自家女儿休养,远离市区的同时也鲜少有陌生人经过,靠近自然,空气也远比市区内要清新许多。
车辆行驶在修整宽阔的道路上,两侧陈列的树木飞速略过,远远望去,道路似乎没有尽头一般,看不到除森林之外,人类所生活的痕迹。
刘忠清目视着前方。
双眼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向了其后方坐着的那道身影。
从噩耗传来的那一刻起,他便再也未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过任何形式的笑容。
黑色的悼念服饰将本就有些高冷的她,衬托的更加难以接近,更不用说她那张没有任何情感流露的精致面庞。
现在的顾宛就如同做工精美的雕塑品。
极其的精致,却又没有一点点生息。
“想哭吗。”
许久之后,刘忠清才开口轻声问道。
他的这句话也将车内沉默的氛围就此打破。
一直垂头的顾宛也在这句询问过后缓缓将头抬起,望着位于自己座位前方,正在驾驶着车辆的男人。
摇了摇头。
眼中透着迷茫。
“我也不清楚。”
出乎意料的回答从顾宛口中传出,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太明白,得知父亲离世后的她是否应该感觉到悲伤。
按照亲情方面的感情,身为女儿的她,在自己的亲生父亲离世后,理应痛苦才对。
可如今的她虽然心情算不上愉快,但也远远没有到痛苦的地步。
自幼母亲的离世,童年的记忆中,顾宛就很少能回忆起有关父亲的身影。
就算偶尔见了面,对方也不会像其他父亲那般,肆意的宠爱自己这位女儿。
可以说,从小到大,顾宛便没感受过什么父爱。
在她那位因病去世的父亲眼中,自己的子女只要给她提供优越的生活,便足以弥补任何亲情的陪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自幼别没有在物质方面有过缺失,这也导致顾宛的身边除了真心对待自己的陈蓉外,便没了其她能够交心的朋友。
也正是这样偏扭曲的教育理念,导致她的个性慢慢的转变为如今这幅,在外人眼中难以接近的形象。
很多事……都没人教过她。
顾宛不知道该如何与陌生人相处,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别人表达自己的善意,更加不清楚该如何向心仪之人展露自己的心扉。
就连父亲离世后,她该不该哭这件事,她都没办法自己判断。
她这一生,拥有着数不清的财富,作为顾家未来继承人的她,本该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生活。
然而……拥有着这一切的顾宛并没有感到真正的开心。
正如昏迷期间,那种意识清醒,却没办法与外界沟通,甚至一直被困黑暗的囚牢中的生活。
她的人生似乎也是如此。
接近她的人大多都带有目的性,刻意的讨好,在她面前卑躬屈膝的低等姿态,只是盲目的顺从着自己,从来都不会选择和自己真正的交心。
顾宛只是简单的想要个能交心的对象。
一个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特殊,便打心底里和自己保持距离,并且刻意讨好自己的人。
“我不清楚该不该流眼泪,虽然父亲他去世的消息对我打击特别大,可是我不知道……他想不想看到我伤心难过的模样。”
“……”
听着后座传来的低喃,刘忠清一时有些语塞。
“他以前时常告诫我,作为顾家的继承人不该有那软弱的一面,我一直都将他的话牢记于心,小时候也好,长大了也罢,我从来都没有为他人流过任何一滴眼泪,就好像……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哭了一样。”
一双手,搭在身前。
手掌缓缓攥紧。
虽然红了眼眶,可顾宛眼中的迷茫却始终都未能真正消散。
抬起头来。
瞩目着身前背对自己开车的男人。
顾宛说话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抖颤,却始终都保持着最后的理性,强迫着自己坚强的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刘忠清……”
抬起手,缓缓的搭在心口处。
“我现在真的感觉好难受……胸口感觉闷闷的……”
“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