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白易安望向王军渐行渐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板则对着站在原地的白易安笑了笑。

打架他见多了，但这个高中生和老师之间的对话倒是挺新奇。

“呵呵。”白易安朝着老板回了个笑脸。

他是真不想管这件闲事，太常见了。

再过十年，年轻的街溜子还是多，也就改变个发型，然后从骑自行车变成骑电动车或者摩托车。

俗称鬼火少年。

上到高中也只是过滤了一批而已。

“唉。”

白易安叹了口气，该管还得管。

如果今晚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估计老王早就吃完走了，根本和这群小混混遇不上。

万一没交代在六年以后，反而在这里挂了彩。

那白易安真是造了孽了。

他不再犹豫，对着老板说道：

“老哥，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报警吗？”

老板疑惑道，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和苹果4S极其相似的手机，然后递给白易安。

“谢了。”

手机看着有点油腻腻的，耳麦那里明显有一坨积灰。

白易安往右一划，等了0.5秒，成功解锁。

壁纸是某冰冰。

安卓系统。

嗯，老传统了。

白易安认真想了想，删掉拨号键盘里的110，转而拨打陈川的电话。

至于为什么能记得住男生的号码，因为陈川花了2000块钱搞了个靓号。

中间连着一串的7，整天显摆。

“你若离去，后会无期，你若离去，后会无期——”

悠扬的彩铃缓缓响起，QQ音乐三巨头，这首歌占了两个。

过了十几秒。

开了免提的电话刚接通，熟悉的大嗓门就飘出来了。

陈川：“喂，谁啊！”

白易安：“你爹。”

陈川：“操，你干嘛！怎么换号码了？”

白易安“这不是我电话，你在哪个网吧？”

陈川：“我在家学习。”

白易安：“放你m的屁，老子听到你在打副本，赶紧过来救驾，马上要干架了！”

“噔噔噔噔——”

很快，手机里就传出电脑关机的声音。

还有重重的关门声。

陈川：“你在哪！怎么打起来的？”

白易安：“街心公园，没时间解释了，你快点的！”

陈川：“对面多少人？”

白易安：“也就十几个。”

陈川：“我们呢？”

白易安：“加上你足足三个!”

陈川：“我草，你可别让人干碎了，我十分钟之内肯定到！”

白易安：“你直接过来，我没带手机！”

“嘟嘟——”

挂断电话，交还手机。

白易安在老板诧异的眼神中小跑离去。

“这年轻人。”

老板看着白易安的背影，莫名地感慨，要不是有客人进来了，他还真想去凑个热闹。

……

街心公园在这条街的尽头，离刘记肉丸店不到2公里。

里面有着大片的绿草坪，一些运动器材，以及一座古塔。

距离县人民医院也只有大概800米。

打赢的赔钱，打输的住院。

win，win。

“王老师！”

白易安小跑了一分多钟，终于追上步履如飞的王军。

“你怎么不回去？”王军听到声音转过头，吃惊地看着白易安。

“我怕你一大把年纪，还被小年轻揍一顿，容易晚节不保。”

王军愣了一下。

听出来白易安是在调侃，他也知道说不动，不再劝人回家，“你待会可别乱来。”

“放心吧，劝学您是专业的，劝架我是专业的。”

白易安爽快地点头说道。

现在的白易安和王军差不多高，但自信的语气，倒是让王军高看了他不少。

11班后排这类学生属于自甘堕落，但不惹事，对老师来说惋惜大于讨厌。

他们唯一糟糕的是，对拉低班级的平均分做出了不菲的贡献。

不过，校运动会还是得靠他们撑撑场面。

白易安接着道：“老王，现在干架的小年轻那么多，你管得过来吗？”

王军听到这个称呼，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易安一眼。

“作为老师，看到了就得管管，我们那个年代比现在乱多了，还不是一步步改进的。”

“人家初中的老师都不怎么管，你一个高中老师凑什么热闹。”白易安对王军的话不以为然。

王军语气凝重，问道：“如果他们不是互殴打架而是校园霸凌呢？如果那里有你的弟弟妹妹你会怎么做？如果因为我的无视出现不可逆转的后果又怎么办?”

“……”白易安沉默无言，带着玩味的眼神变得恭敬起来。

两人步伐矫健，很快就看到了9层的九龙塔，取名自塔后的那座九龙山。

街心公园后方，山连着山，一直走下去，还能走到新安一中的后山。

踏进这块青葱的草地，白易安心中瞬间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这片区域一直都是几个约架圣地中的热门，直到几年后县政府在这建了一个警察巡逻亭，于是彻彻底底变成了休闲娱乐，晒太阳带小孩的场地。

亮起的盏盏路灯驱散了里面的黑暗。

一眼望过去，虽然达不到灯火通明的程度，但也能分得清躺在草地上的，到底是人是畜。

这个公园比较大，开阔的地带已经出现了跳广场舞的身影，一些出来溜街的大爷大妈也在到处闲逛。

草坪有起有伏，总体是上坡的趋势。

王军和白易安往公园深处走去，走上几个台阶，站在一块比人还高的石碑前。

这是一处小广场，石碑上刻着九龙塔的历史以及一些新安县的古代名人。

视线很好，从这能将公园的一草一木收入眼底。

白易安爬上一米多高的石栏，眺望了几秒，发现百米外的一处亭子周围有不少人聚在一起。

“找到了，在那边角落的亭子里。”

白易安对着王军说道，伸手指明了方向。

王军二话不说，径直小跑而去。

白易安看他如此积极，也从围栏跳下，跟了上去。

初中生打架，一般分两种。

第一种是看谁的拳头硬，你给我几拳我给你几拳，直到一方认输或者被打趴下，颇有回合制的味道。

这种相对来说不会造成太大的身体损害，顶多鼻青脸肿，就是面子上过不去。

第二种就给对面上强度了，拿刀拿棍械斗，跟杀父仇人一样，非得拼个你死我活。

这种要么是拳脚互殴输了，觉得没面子再来一次。

要么是一时上头，拿着刀就捅了过去。

白易安两种情况都经历过，自己找事的没有，基本都是帮朋友撑场子。

不怕人高马大，就怕头铁莽夫。

当然还有第三种，打架前互相摇人，叫着叫着发现都有共同的朋友或者熟人，最后找个中间人谈一谈，然后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