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把风轩别送到智库附近给他指好路,又开着依维柯去了仓库,让他不用担心那些灵兽,说自会有人照料好它们。
风轩别再一次来到下行的通道,拐了两个弯,面前还是银白色的金属门和那两位抱刀的黑衣人,两人上下打量着他,也不说话。
风轩别缓缓走到近前,那两人还是没什么表示,想来自己这种弱鸡根本不够他们看的。
于是他很客气的开口:“二位前辈,我是风轩别,来见土豆长老。”
两人点点头,左边那个闪到一旁,仍然对着他。右边那个侧着身子,刷了铭牌指纹和瞳孔,也闪到边上,做了个请的手势。
“往最里面走,写着洞洞幺的房间。”
风轩别道了声谢,从容走进去,他身后,金属门无声合拢。
走廊两旁没有任何变化,不过这一次,那些门都紧闭着,看不到里面有什么。
风轩别走过了洞洞勾,洞洞怕,洞洞拐……最后停在倒数第二个房间门口。
他抬头看了一下,洞洞幺三个大字写的很清楚。他又往左瞧了瞧,那里锁着一道看起来十分厚实的大门,洞洞洞。
风轩别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来一声进来。
推开门,内里是一间很普通的方正屋子,风轩别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关上门。
这里大概是档案室一类的地方,他看到不少书架和牛皮纸袋。
“您好,我是风轩别,请问您是土豆长老吗?”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小老头,这是风轩别第一次看到土豆长老本人。。
“来,坐下说话吧”
老头把身子转过来,指了指边上另一把椅子。
“好的。”
“不要那么局促嘛,我又不会吃了你,你看看我,一个死老头子而已。”
死老头子?要不是来的路上顺口问过,他还真会信了老头的鬼话。那可是疑似七品武夫的存在,虽然他不知道七品是什么概念,不过既然三品的大聪明能一刀秒他,那四五六七品都一样。
“土豆长老,您叫我来是想让我加入守灵人吧?”
“不急不急,”老头摆摆手,“我听赵晓楠说你今天已经请过假了,以你的成绩少上一天课也没什么事,咱俩先唠唠嗑呗。”
“行啊,您想唠嗑那我肯定恭敬不如从命呐。”
老头嘿嘿一乐,小圆脑袋眯着两条眼缝,显得有些猥琐,他正要开口,风轩别抢先一步说了话。
“我就跟您说说那天晚上京城七中的事儿吧。”
土豆长老本来也是要旁敲侧击问这件事,既然风轩别主动开口,那他更能从中寻出端倪。
老头眨巴眨巴眼睛,做出好奇的样子,一只手托起肥肥的下巴,竖起耳朵听起来。
风轩别身子倚着靠背,懒洋洋的,陷入回忆之中。
“我这个人啊,从小喜欢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书,这点你们应该也知道,本草纲目啊,山海经啊,黄帝内经啊,还有周易之类的好多古书我都看过。”
风轩别先从真实的说起,这些信息都有迹可循,他相信智库查得到,而且守灵人很可能已经研究过了。
土豆长老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这些,智库把风轩别的购买记录完全整理了一遍,从哑铃到娃娃都能查到。
“豁,那你可跟这一辈年轻人不一样啊,我以为他们都是天天打游戏,再不济也是看个网文之类的。”
“害,游戏我也打,网文我也看,可能就是因为不学无术吧,所以懂得比其他人多一点,胆子也大一些。”
“年轻人多学点东西是好事。”
“这不得亏是看过山海经吗,那天晚上还真救我一命。”
“哦,此话怎讲?”
“我记得,山海经的南山经里有这么一句话。”
土豆长老稍微瞪大了眼睛,仔细听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智库也安静的记录着风轩别的一举一动。
“狌狌,人型兽毛,状若猿猴,四肢行走,极具智慧。”
“是有这么句话,所以呢?”
“山海经还写,狌狌知人名识人字,声若二八少女,喜穿红鞋。”
土豆长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但是山海经这种书记载的东西并不一定最真实,有些野史反而更详尽。”
老头有点意外,这小子看了多少闲书啊,怎么全是稀奇古怪的东西。
“东汉的交州异物志有记载,狌狌性格乖戾,嗜杀易怒,每自出行,声如婴啼,气若酒香。”
“你的意思是,你当时听见了婴儿哭声还闻见了酒香?”
风轩别点点头,到自己飙演技的时刻了。
“我不信,你当时在教室里,怎么可能听见闻见呢?”
“我在教室里确实没有闻见酒香,但我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婴儿哭声。”
“哦?你是顺风耳吗?”
老头这回是真来了兴趣,矮小的上身也不由往前探了探,他倒要看看这小子怎么说。
“我五感六识比正常人要强不少,但是远远到不了顺风耳那种程度,太夸张了。”
“那你是怎么听见的?”
风轩别站起身,他把椅子推到墙边上。
“我当时坐在最后一排,右边那列,靠墙。”
他坐下来,模仿起当时看书的动作,额头抵在桌沿,右侧身子靠着墙壁。
“我当时耳朵贴在右边这面墙,婴儿哭声的响度不高,但是穿透力很强,所以我隐隐约约听见了。”
“不可能,就算你能听见,也得是二层三层传出来的,五楼怎么可能听见。”
风轩别用手指关节轻轻叩了叩椅子的扶手,缓缓开口。
“土豆长老,咱们打个赌吧。”
老头眼睛一瞪:“打赌,赌什么?”
风轩别指了指远处那面墙。
“我进来之前看见隔壁还有一间屋子,这里的墙都是很厚的钢筋混凝土,应该还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麻烦您去隔壁屋弄出点动静,我就趴在这边的墙上听,您看怎么样?”
土豆长老略一思索,隔壁是洞洞洞号密室,除了他在内的少数几个人,没人知道里面有什么,即便这小子疑似会占卜,可那是人皇留下来的餐具,能占卜出来是什么的人实力必然远在自己之上。
“好,我跟你赌了,不过你先说好赌约是什么,可别消遣我这把老骨头。”
风轩别假装思考了一下,其实他刚才就计划好了。
“这样吧,如果我没听出来是什么声音,那我就跟您签个卖身契,要杀要剐咱也别含糊。如果我听出来了,您就等事完了带我去看看隔壁有什么,说实话我挺好奇的。”
土豆长老暗自思索,这小子怎么有点疯癫,还卖身契?隔壁屋子里可是人皇留下的完整餐具,整个守灵人也没有几套,颇为珍重。
屋子里,两人都在沉默。风轩别觉得自己和土豆长老就好像是俩演员,就看最后谁能拿到奥斯卡小金人了。
“好,那就这么办,不过你先听好,咱们这个时代不兴什么卖身契,守灵人也不会活剐了你,你要是赌输了就在我手下做事,你要是赢了,我允许你去隔壁看一看,但是出来以后要被清道夫进行记忆覆盖。这是为你好,有些东西你还接触不了。”
风轩别心中苦笑,这老头真是霸道,不管赢了输了他都稳赚不赔,只可惜自己早已算到了这一步,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好,我同意。”
风轩别起身,对老头做了个请的动作。
土豆长老一拱身子,从椅子上跳下来。因为他生的矮小,四肢短粗,两腿够不到地面,所以只能这样上下椅子。
老头出了屋,把门关严,向空气低声说道:“智库,给我看着点,别让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土豆长老来到隔壁的洞洞洞密室,这里比刚才的洞洞幺还要大上一些,只在正中央放了一张桌子,上面依旧摆放着风轩别之前见到的那套餐具。
老头想了想,自己中气十足,说话声音恐怕比较大,不如用别的物体发声。
桌子肯定不行,动静更大了,那就只有这些人皇用过的餐具。
土豆长老遥遥拜了三拜,口中呢喃着人皇恕罪。
他拿起一双筷子,在盘子边上轻轻敲了两下。
这声音有点太小了,他自己都听不太清楚,于是他又加了点劲道。
这次,餐具之间发出了清脆的乒乓之声,土豆长老很满意,他重新摆放好,又说了一句人皇恕罪,这才退出屋子。
回到洞洞幺,他发现风轩别还趴在墙边上。
“怎么样,听见了吗?”
风轩别点点头,走回来坐在椅子上。
“好像是筷子敲碗的声音,我小时候在家也经常这么干,乒乒乓乓的。”
土豆长老目瞪口呆,他短粗的两只小腿横空蹬了一下,就像上吊的人忽然把身下的椅子踹开一样。
什么顺风耳?太妖孽了吧!
“呦,看您这模样我是猜对了,别急,一会还得跟您赌呢,咱们慢慢玩。”
老头浑然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被一个小屁孩调侃,他皱着眉头。
“不可能啊,你怎么听见的?”
风轩别耸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说了啊,天生六识敏锐。”
土豆长老半信半疑:“那你继续说吧,听见了狌狌在五楼哭,然后呢?”
“当时我在看黄帝内经,”风轩别一边回忆,一边在已有的记忆里增添些想象中的画面,“压根没想那么多,就当是谁家小孩子哭了。”
“然后赵晓楠把我书没收了叫我去找她,正好放学打铃了我就飞奔出去,想着赶紧完事好回家。”
这段话说的没什么毛病,风轩别见老头没有打断他的意思,又继续说道。
“我是到了楼道才闻见的酒香味,很淡,一开始我以为是酒精湿巾,后来越往楼上走越浓,而且没有医用酒精的那种刺鼻味,这时候我才感到不对劲。”
“这也能闻见?”
土豆长老又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对啊,当然可以,咱俩要不要再打个赌?”
老头有些迟疑,刚才他已经赌输了一把,虽然对他来说怎么都是划算,但他怕这小子整出什么新的幺蛾子。
“先这样吧,要赌一会再说,我听听你后来是怎么发现狌狌的。”
风轩别眼珠滴溜溜的转,真可惜,他本来打算猜一个土豆长老吃的薯片什么味道,看来行不通了。
“我当时在楼梯口闻见味,越往上走越浓,是药酒的那种香味。”
他直视土豆长老,四只眼睛隔空相对。
“您想想,把前面我说的这些都串起来。”
“一个妖怪,喜欢穿小红鞋,还能像猴子一样爬树,像婴儿一样啼哭。”
“如果我是狌狌,肯定会爬进五楼年级主任的办公室,从窗户进去,躲到柜子里,我记得老师们经常把衣物放在里面。”
“这样就解释了为什么楼梯一路都有酒香味,因为楼梯外边就是棵很高的柳树。”
土豆长老仔细听着,食指一下一下敲击自己的大腿。
“当然,我一开始并没有往妖怪上面想,还是那天早上小区里的一条狗跟我说了句话,我才和这些事联系起来的。”
“狗?灵兽?”
土豆长老有些惊讶。
“你听见狗说话却不奇怪?正常人不应该吓一跳吗?”
“为什么会吓一跳?你可能不知道,我小时候爬泰山的时候还碰见过会说人话的鹿呢,当时驮着我从一条小路上了山。”
土豆长老是真的傻眼了,这经历和赵晓楠他们昨天晚上猜的有些相近了,当真是造化弄人,一会不会说出什么跳下悬崖捡到绝世功法这样的话吧。
“所以那条狗说了什么,是什么狗,守灵人有记录吗?”
风轩别点点头:“应该有吧,我经常在小区里看见它,有时候它会跟我说两句话,它好像叫吴老狗,是个田园犬。”
“那天早上它说我身上有一些死气,给我吓一跳。我就追问它,您想想正经人谁想死啊,但是它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后来我就踹了它两脚上学去了。”
“然后就到晚上那会了,我先是听见婴儿哭,又闻见酒香,然后在上楼到二层的时候。”
风轩别忽然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土豆长老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黑暗中有什么东西看着我,就好像冥冥之中的感觉一样,我也形容不上来。”
“当时我吓得一个激灵,这些诡异线索终于串成一条线,我觉得有生死攸关的大事要发生了,就拼命跑过去抱住赵晓楠。”
土豆长老有些困惑,都生死攸关了为什么要跑过去抱住赵晓楠呢,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当时抱住赵晓楠干什么?”
“我怕她跟我说话引来黑暗里的狌狌。”
“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守灵人的?”
“吴老狗说的。”
“吴老狗说的”,土豆长老眯起眼睛,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它现在在哪?”
风轩别满不在乎的回答:“在停车场吧,一辆依维柯里,今天上午还带它来登记呢。”
“智库,找人去把这条狗给我带过来,我要它的所有信息,严查祖上三代!”
风轩别一点也不担心,既然吴老狗神神秘秘叮嘱过他,说自己最擅长顶锅,那他可不客气了。
“后面的事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去拉响警报疏散学生,赵晓楠去联系你们。”
土豆长老心中渐渐明晰,这么看来吴老狗的嫌疑更大。
“对了,还有最后两个问题。”
“洗耳恭听。”
“你在家里说过一句话,何处来,何处去,这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我也不知道,我脑海里凭空出现这句话。”
风轩别歪着脖子思考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可能是吴老狗吧,我当时觉得说的挺有道理,就给复述了一遍。”
他反手一卖,又把吴老狗推出去挡刀。
“那人皇古玉的事呢?”
“人皇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我能揣度的?”
风轩别言尽于此。
“智库,他说的是真的吗?”
“综合分析,风轩别呼吸、脉搏、血压、皮肤湿度均正常,排除撒谎可能。”
土豆长老终于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风轩别的嫌疑基本上排除了,一切都是那条狗在捣乱。
“那只狗呢?吴老狗!”
“正在查找,目标一分钟前曾出现在装卸区。”
土豆长老皱起眉头。
“分部这么多人,这么多监控设备,所有电子产品都是你的眼睛,怎么可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正在查找,请耐心等待。”
“给我使劲查,查到了就派人带过来。”
风轩别心中舒坦,他的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择干净自己,把脏水泼到吴老狗身上。毕竟吴老狗是除了古玉餐具以外自己唯一看不透深浅的东西,他赌了一把,居然赌对了,现在连智库都找不着吴老狗。
土豆长老看向风轩别,面色比之前和善了。
“走吧,带你去隔壁转转,老头子我可是说到做到。不过我很奇怪,你明知道看完会被清道夫覆盖记忆,什么也记不住,那为什么还要去看呢?”
风轩别叹了口气。
“六识敏锐罢了,进了这里的大门就感觉最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我,特别想去瞅瞅。”
这话半真半假,他想看看自己第二次接触那套餐具会有什么事发生,也想顺带从土豆长老那里再套出点情报来。
老头不动声色,兀自思衬。
一个六识敏锐的孩子疑似感觉到了人皇遗物的召唤,这怎么看都像是天命人。
土豆长老谨慎起来,没办法,事关人皇,容不得他一点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