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藤终究也算是一味灵药,并非是在每颗松上都盘绕存在。
周平等人所恰巧遇到的那条,便称之为“机缘”。
但寅山君到底是金丹期大妖,虽然少了一大利器,又被朱山郡至圣院星夜围捕,却还是在藏踪遁形的情况下,带着周平找到了一片莽莽松林前。
“那颗树上盘着的可是?”
寅山君抬手点指。至圣院的四名苑主已经发现了它的踪迹,它动作要快。
“那是蛇还是蟒吧?”
“这个是植物,一定是......”
“那是绞杀榕中的一种,你看它结构是木质的。”
“那么,那条随风飘荡的——”
“那是上吊用的绳子——话说上面的人呢?”
周平凑上前去。嚯,躺地上了!
到了这种时候,周平不得不莫名其妙地看向寅山君了。这伥鬼没了,怎么连感官都不好使了?
这话倒也未必完全十分错,寅山君自手上有了第一条命之后,无论是狩猎还是警戒都依赖着那些伥鬼。
它们就像是寅山君手上的诸般工具一样,自己未必做不到,但有伥鬼的帮助必然更加省心省力。
经年累月下来,寅山君已经习惯了有它们在身边的日子,没了这些伥鬼,它只觉得自己手脚都被砍短了一截、眼睛耳朵都被捂住、就连神魂上都蒙了一层拂之不去的阴霾。
或许适应两天它就能恢复正常,但这连一个晚上都没有,寅山君现在还懵着呢。
“死了有个把月了,难怪会掉下来,”寅山君厌憎地上去踢了那尸首一脚,“没骨气的东西,本座都这么惨了还没寻死觅活呢!”
“你就别管人家了,”周平转过身去,在深夜的松林中四处寻找,“我说,这儿黑松林里会不会有什么鬼物啊?”
“当然有了,你想认识认识?”寅山君呲牙,向着某个方向挥了挥手,“小幽,出来见见?”
周平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这林中本就寒气刺骨,突然之间,温度又下降了不少。
他有理由怀疑现在是不是已经零下了。
当周平转过身看去的时候,树下、树上、树与树的空档中、松叶和松枝的缝隙中,密密麻麻地浮现出了一张张惨白的脸庞。
更有一只方才就趴在自己背上,现在周平一转身,正对上那张白里透着蓝,蓝里透着那么点儿灰的少女面孔。
也就是这位死相不像地上那个自挂东南枝的那般扭曲,要不然周平真不一定能扛得住这种心灵冲击。
别说是真鬼了,这环境、这气氛、就是身后站个活人都能把人吓个半死吧?
“山君,你这熟人......集群生命?”周平虽然略有些炸毛,但还不算太慌——听寅山君的口气不像是敌手,那想来也不会对他动手动脚。
但这种量的鬼魂,冻手冻脚是免不了了。
青霞界的鬼先进啊?都有蜂巢思维了。
“什么集群生命,这可是真鬼,”寅山君就听明白了一个“生命”,“小幽是你眼前的那个,其他的这些都是凑热闹的——去去去,闲得你们!看什么看,该投胎投胎去!”
林中的温度,随着大批魂魄的散去迅速回暖。周平总算缓过一口气来。
在场能看到的,只剩下了眼前的年轻女鬼。
“小幽原本是朱山郡哪个大户的女儿,”寅山君走上前来,小幽顺从地钻入地下,只露出半个上身,让寅山君正好能摸到她的头,“大概是几十年前吧,他们家招惹了上任朱山郡的郡守,从城里跑了出来。不敢走官道,便想要从朱山里绕到山对面去。”
“那时候的朱山郡还在对山里定期扫荡,这边几乎是没什么妖族的。他们逃得安全,郡守追兵追得也更快。”
“先生身处此林中,想必猜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山君当时正好在旁边?”
“本来是没打算出手的,你们人族自相残杀,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但小幽他们家就三五个家丁而已,战局实在是一边倒,本座也就没忍住,收了那么几十只伥鬼。”
寅山君呵呵笑了起来,这算是它颇为得意的战绩之一。
“那这位是......”
“本座对人族可是一视同仁的,绝不会因为你有多惨就不杀你,”寅山君仰头看着周平,“不过他们的死跟我无关,本座充其量是见死不救而已,但等他们死光了,我可是替他们全家都报了仇的。”
“感动的小幽它爹娘当场就投胎去了。”
“小幽死得早,怨气已深没法往生,只能被一直束缚在这林中。伥鬼的转化限制为必须是亲自杀死的,我也没法收留她。”
“说起来,本座的名号,还是她给起的呢!”
寅山君虽然对人族仇视颇深,对鬼物却并没有太多的恶意。
“活人才会伤我,他们可不会。”面对周平的疑问,寅山君冷笑一声。
“小幽,帮我们找找,一种藤曼,缠在松树上的。本座今天诸事不顺,现在成了个睁眼瞎,连这个炼气期的修士都敢嘲笑我啦!”
有了地头蛇帮助,寻找冷山藤的进展可谓神速。
当小幽将他们引到一颗粗壮到需要两个寅山君合抱的棒尾松下时,周平终于再次看到了那盘绕在树上的冷山藤。
“终于啊!”寅山君大喜过望,探爪便将这条长有三四米的冷山藤切作五六段,“先生,这东西直接吃?”
“切丁焯水,小火煮沸......”周平还想皮一下,但看着寅山君面色不善,只得稍微老实了一点,“拿水洗一下,半段就行。”
“洗个屁,你们人族就是事多。”寅山君白了周平一眼,折过一段团了团,便准备塞进口中。
但随着半空中响起一声爆喝,寅山君这一口到底是没吃下去。
“妖邪!老子找得你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