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飞等人出狱后,得知周毅所为,心生感动,连忙过去探望。
周毅此时已能下地,倒是其余众人被罚半年苦力,更加辛苦。
不过经此一役,众人患难与共,彼此间的信任也更加深厚了。
周简的“病情”也很快稳定了下来,旬日后,周简正在书房中批阅公文时,忽然有下人传讯门外有人求见,是中山无极甄家的一个商队头人。
周简命人通传,不一会,便有一约摸七尺五寸的男子走来,其玲珑眼突出双睛,腮边有短淡黄须。
“草民甄敬字大埠,见过县尊。”
周简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笔墨后缓缓拱手:
“久仰,我尝听闻中山无极甄氏有一麒麟,唤作甄大隐,不知是阁下何人?”
“惭愧惭愧,我虽是大隐族兄,却比之远矣,痴长十余岁罢了。”
“甄家世袭两千石,乃中山大族,冀州豪商,阁下何必如此自谦呢?请坐,还不知阁下今日来此有何赐教?”周简挥手示意。
那甄大埠坐稳之后,不急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给了屋内仆吏,让其转交给了周简手中。
“我甄家略通商贾之道,在下今日而来本也是因商贾之事,哈,也是凑巧,恰逢昨日南方有消息传来,而我听说大人祖籍正是扬州之地,因此便顺道将之捎来。”
周简打开信封,刚刚浏览几眼之后,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原来是扬州会稽人许昭在句章起兵,自称大将军,还立了他的父亲许生为越王,如今攻破城邑,已经有了好几万人,声势不小。
他前些时间才跟自己和儿子讨论过关于国家战事的事情,本以为大汉也仅在凉州并州受挫,内部形式还是可以把控的,没想到没多久就生了战事。
发生这样的事,朝廷也不能不管,当下就任命了时任吴郡太守的臧旻当了扬州刺史,让他联合丹阳太守陈夤平叛。
这件事风头正盛,用不了几天就能传到幽州。
“听闻县令大人为庐江周氏之后,岂不是与安阳乡侯仲飨公同族?”甄敬缓缓起身弯腰,语气恭敬的问道。
周简皱了皱眉头,随后将手上的信退入封袋,大概也明白了这甄敬的意思。
那会稽郡造反,虽说与庐江郡同在扬州,但是这件事情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临近的吴郡、丹阳、广陵之地。
庐江临近豫州,要是哪一天被那许昭兵临城下,恐怕满朝的大臣比自己都紧张。
因此这甄敬给自己传递这个消息,应该就是想要探探自己的口风,打听一下自己到底什么身份,毕竟涿县和中山临近,也是少不了交通的。
而关于自家的身世,周简就连周毅都不曾仔细说清,究其根本,则又是一件荒唐事。
周简之父周胜幼年失怙,后来不知为何,束发之后的周胜竟然抽了风似的从本家搬了出来。
听说是对同族的一叫做周景的族弟颇为记恨,具体情况周简也不知,而且之后每当周简想要细问的时候都会得到周胜呵斥。
到后来,周简才知道那叫做周景的族叔才是周家根正苗红的嫡系,先是山阳太守周荣之孙,又是尚书郎周兴的儿子。
等到周景加冠入仕,刚举孝廉就是县令,还没半年就成了大将军梁冀掾属。
再后来,因为做事严谨,有孝顺的声名,先是直接迁为豫州刺史,没两天又转为河内太守,直接成了两千石的朝廷大臣,可是把周胜给气个半死。
或许是运气用光了,梁冀被诛后,周简这位没见过面的叔父才因为梁冀故吏连坐,遭到免官禁锢。
但是还没有等到周简的父亲高兴两天呢,周景就又在庐江搞出一系列的好名声。
后来,这位周景就以贤名再次被征召入朝,迁作了大匠、尚书令、司空,最后累官太尉,官居三公了。
而这时候的周胜却早就死了,就是不知道在地下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被气活。
周简是不清楚家中到底是造的什孽缘,他甚至不知道周景有没有在乎过自己父亲这个人。
于是乎,两家本来颇为亲近的血脉关系,竟成了一种类似老死不相往来的局面,而随着周胜去世,情况回旋的余地就更难了。
因此周简平时也不曾跟周毅多说这祖辈上的恩怨,就是希望这场闹剧在他这一辈就停止吧。
等到将来周毅有了实力,他方才有底气面对宗族,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周简已经准备了太久了。
周景可谓是庐江周家数十年中最出色的族人了,他还曾与弘农杨秉一同奏免贪吏五十余人,致仕之后一直到了建宁元年才去世。
后来又因为拥戴刘宏登基的原因,周景被朝廷追封成了安阳乡侯,也就是刚才那甄敬说的仲飨公,周景周仲飨。
但这些对当时的周简来说都是无所谓了,他那一时候一心只扑在周毅身上,毕竟这才是自己的未来!
到底是半个商人,那甄敬见到周简一时不回复他也没有半分不悦的意思,干笑两声就坐回原位,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哈哈,阁下见谅,刚才竟一时想岔了,那安阳乡候正是在下族叔,我家父乃龙舒令周胜。”周简感慨道。
见到周简回复,甄敬也连忙起身拜见,他自然是没听过周胜的,但是也不妨碍他念出上百字的吹捧之词。
庐江周氏现在也是望族,那周景的儿子周忠受父荫,如今也是当今的大司农,九卿之一,中两千石的大官,这周忠要是活的够久,以后说不定也能混个三公当当。
但要是周简跟这家人有什么直接关系,那他二人也自然不会因为一督邮而费尽功夫,所以这周简虽是祖籍庐江周氏,但是对方能否承认,倒也两说。
世家大族千百年繁衍生息,每一代都有分出来的支系,刚才周简只说族叔,而非从从叔、叔父之类,这两者之间就差太远了,甄敬心中也大致有了个底,当下便直言说道:
“周令君,我今天来此的也并非是说些闲话,实在是有事相商,早在一年之前,令郎派人于中山出售出一批唤作“烧酒”的新式水酒,饮之如烈火焚胸,实乃良品。”
“当然,我甄家本不该打听县令家事,但是一年以来,这烧酒竟愈发清冽,若是再加以调剂,我窃以为此酒大有利处,县尊兢兢业业,可却因督邮之祸被罚一年供奉,若是不求利润又如何谋生呢?”
“不若与我家合作,只要原料可配,这产业顷刻可扩大十倍百倍,且不会波及自家名声。令郎才名显著,不入仕途岂不可惜?到时候居家端坐,便可日夜获利,岂不舒畅?君长只要开口,我甄家必定坦诚相待,一切条目皆可协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