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齐安的诉求,侍者恭敬应道:“好的,小人一会儿便去为公子安排。”
说完他又朝其他几名女子问道:“诸位小姐还有需要房间的吗?”
几人中又有两名女子各要了一间地字房,其中一人,说出“地字房”三字的时候让人感觉她牙齿都要咬碎了,俨然是看他人皆要地字房,拉不下面子要人字房,估摸着这会儿心都在滴血。
收集完住宿需求,侍者便领着众人朝内走去。
画舫分两层,船上四处张灯结彩,熠熠生辉,船柱以及栏杆上雕梁画凤,平添格调,船屋中摆好了餐席,备好了水果点心,两列餐席的上首方有一造型雅致的木几,上面有序放置着提前备好的笔墨纸砚,而在通往船尾的下首方,留出了大片空地,那是一会儿歌舞表演的地方。
每一张餐席皆可同坐两人,若是带了同伴的便可共用一席,若是一个人来的,则可独享一席。
齐安随意寻了个靠后的坐席落座,冯雨稍显拘谨,她按着衣裳蹑手蹑脚坐到齐安身旁,刻意在中间留出了明显的间距。
齐安知道对方是避嫌之举,笑笑没说什么。
船屋之外,适前接待齐安等人的侍者正恭敬地跟在一名女子身后。
“确定人带进去了吧?”女子的声音于慵懒中透着一丝妩媚。
侍者心神摇曳间语气恭敬地答复道:“确定,人是小人亲自带进去的。”
“是何模样?”
“他戴着帷帽,小人没瞧着,不过听声音年纪当是不大,比小人稍高一些,应有五尺四寸左右。”
“嗯。”女子静静消化掉这些信息,又问道,“可有同伴?”
“有一女子。”
“说说。”
“那女子也戴了帷帽,不见其容,自始小人便未曾见她开过口,看打扮应是二十有余,另外,小人瞧见她腰间悬有佩剑,步态沉稳,应该是个练家子。”
女子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嗯,知道了。”
“二小姐是要现在就见吗?”侍者知道这位的喜好,故有此一问。
“他们留宿吗?”
“要了两间地字房。”
“那便不急,我先去二楼歇会儿,别让任何人上来,有事我会叫你们。”
“是,二小姐。”侍者应命后便行礼退去了。
被称为二小姐的女子抬头望向天,太阳已经落下大半,尚未完全暗下来的天上,已是能看见月亮淡淡的轮廓。
“真来了……会是你吗……”
……
落座后等了没多久,又是一批人被侍者带入。
齐安正吃着点心,突然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回身抬头看去,却是那田家娘子田问。
“顾公子,我们又见面了。”田问盈盈一笑,柔声打了个招呼。
“是啊,真巧。”齐安回以一笑。
田问深知过度热情反易招人不满的道理,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坐到了齐安旁边的空席上。
随着这批人的落座,屋内终于座无虚席。
突然,众人感觉船似乎动了,掀开身后翠帏,果然看见堤上杨柳缓缓倒退。
这时,一名长得白俏的男子抱了一把箏从船尾进到室内。
论长相,就连齐安也不得不承认,便是去到现实里,此人也必定是最顶流的那批小鲜肉之一。尽管齐安对这种毫无阳刚之气的阴柔男儿全然无感,但在这女人似火男人似水的世界,这类男人比之现实还要让女人疯狂。
这一点只看屋内这些才女们毫无半点矜持的反应便可看出。
“哇!是子晗公子!”
“真是子晗公子!梦星舫也太厉害了吧!连子晗公子也能请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子晗公子?果然如谪仙临尘!”
屋内女人们的疯狂引起齐安的极度不适,他很想出去吹吹湖面的夜风冷静冷静,可修养不允许他这样做。
拿了块点心塞嘴里,他随意张望,发现还是有几名女子静静安坐在座位上,或好奇打量着这位子晗公子,或闭目养神,或掀着翠帏观赏湖景……
总算还是有正常人,终究还是有人不是光看外表那么肤浅的,齐安甚感欣慰。
他拿起桌上酒壶倒了两小杯,一杯递给冯雨。
“齐公子,这是酒。”冯雨没接,她提醒道。
“我知道。”我不瞎,齐安暗道。
冯雨摇了摇头:“师娘说过,练剑之人不沾酒。”
齐安疑惑:“为何?我听说用剑不是喝得越醉越厉害吗?”
“齐公子肯定是被人骗了,酒只会让人变得迟钝,喝得多了,站着不倒已是极难,何来厉害一说?”
齐安一听,好像确实挺有道理,酒这玩意儿除了能壮个胆,对战力的增幅估计也就是……能壮个胆……
身为22世纪的新时代青年,齐安深谙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所以他从不强敬酒,从不给人大碗大碗夹菜。
他放下杯子,重新拿杯子倒了杯茶。
这次冯雨接了。
“盼虹,你怎么看?”
冯雨双手端着茶杯愣住了:“啊?”
齐安稍稍侧头往小鲜肉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哦。”冯雨懂了,她实话实说,“挺好看的。”
真是个实诚的姑娘,换别的姑娘肯定会说没我好看,齐安这么想着。不过齐安就喜欢实诚的姑娘:“喜欢吗?”
冯雨俨然没想到齐安一个男子居然问问题这么直接,她摇了摇头。
“不喜欢?”齐安问道。
“不知道。”
这回轮到齐安懵了,这算什么回答:“不知道?”
“嗯,我都不认识他。”
不认识也就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嗯,很合理。齐安拿起酒杯和她轻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本以为喉咙会传来火辣辣的爽感,谁知……
就这?齐安看着手中酒杯一脸无语,这有10度没?搁这RIO鸡尾酒呢?武松就喝了十八碗这玩意儿?酒心巧克力都比这玩意儿醉人吧?
看见齐安傻眼的样子,冯雨在白纱下偷笑,旋即这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这时,屋内忽然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便有箏声响起。
本以为是个徒有其表的花架子,这一出手,齐安就知道,他想错了。
静静观赏着对方十指如精灵般在琴弦上舞动,直至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齐安真诚地为他鼓掌。
他在内心反思起自己,仅凭一个过往印象便对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产生反感,这是哪来的偏见与傲慢?在这点上,冯雨那句“不知道”反倒是对陌生人最好的尊重。
他轻轻戳了戳田问的胳膊,问道:“这位子晗公子是何来头?”
“顾公子不知道?”田问先是有些诧异,后想到齐安一个男人不关注这些倒也正常,便也理解了,笑着解释道,“他是弄玉堂的竹魁公子。”
不用想,这弄玉堂肯定和仙客林一样,也是竹园,这所谓竹魁公子,多半和青楼里的花魁娘子差不太多。
知道对方的身份后,齐安不仅没有丝毫看轻鄙夷,反倒对自己方才的偏见愈加自惭。
竹魁,看着风光,也就是些连自己自由都做不得主的可怜人罢了,只要不是自甘堕落之辈,再低微也不该受人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