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的日子,闯军每日都会到关前叫阵,可就是不攻城。
李布可以断定,闯军肯定早已获知守军粮草不足。如今整个陕西如同筛子,士绅们铁定暗地里早就把秦军底细卖了个干净。
既然如此,那闯军只要在关外等着就行了。等着守军要么饿死,要么主动出关迎战。完全没必要硬啃潼关这个乌龟壳。
这一日,时间来到了崇祯十六年十一月初三日。距离李布穿越到这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就算李布前世的历史学的再差,他也发现了不对劲。
按照前世的历史记载,闯军肯定没有在潼关前僵持这么久,那看来这个世界的历史脉络和李布的世界也并非完全重合。两个世界倒像是平行时空。
今日早上的吃食竟然多了一个馒头,军中盛传后方增援的粮草已经到了,低迷了很久的士气总算提振了一些。
可是掌管库房进出的李布知道,已经一连好几日,库房没有进过一粒米。
看来孙传庭是想让士卒饱餐几日后,去和闯军拼命了。想到这里,李布就赶忙起身,继续练习武艺。
这几日,经孙靖忠传授,李布已达到普通武将的水准,一把斩马刀舞得行云流水。按孙靖忠的说法,李布的身手已足可上阵杀敌。没当这个时候,李布就赶紧推脱自己从小挨饿身有顽疾,深怕孙靖忠一个脑热就把自己拉上战场。
“李兄好身手,先别练了,赶紧随我去,一大批粮食到了。”
孙靖忠喘着粗气赶过来,拉起李布就走。
李布很是纳闷,这时候了那还有银子去买粮,有人送上门?那更不可能。
大营辕门外,一辆辆满载粮食的大车排了约三十丈远。看那车轴印,估摸着每辆车上都有二三百斤。
“孙大人,这哪来的粮食。陕西的士绅难道突然开窍了?”
“哼,那帮混蛋要是这么慷慨,李自成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
“那这是为何,你们绑架他们家人了?”
“我倒是想,可是这帮混蛋在朝里有人,有些人还和大帅沾亲带故,老子我不好动手。”
“孙大人还是别卖关子了。”李布非常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孙靖忠把李布拉到一旁角落,“大帅苦于无粮,实在没办法了,就想了个法子。谎称从自己的私库里拿出一万两银子买粮。”
“那就是咱们实际没钱,把他们骗过来的是吧?”
孙靖忠一时有些尴尬,他堂堂武将世家出身,向来光明磊落,还是第一次干这种骗人勾当。
“嘿嘿,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老子就算想以身报国,那也得先吃饱饭不是。而且,我和你说,我们大帅早就把自己私库的钱拿出来买粮了,连我都把自己的钱掏出来了,这会儿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了。”
李布这下明白了。原来是陕西这帮士绅嗅到了赚钱的机会,闻着味就来了。至于这帮精到骨子里的人为啥会相信呢,这个就要从他们的行事风格说起了。
按那帮士绅的逻辑,如果他们是孙传庭,那还守个毛啊,做做样子,看情况不对就跑路嘛,捞钱最重要。哪个傻子会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军队买粮,军队守的那是朱家的天下,关我们什么事。
所以,士绅们认定孙传庭肯定有很多私房钱,当了这么多年一方大员,再清廉怎么也有个几万两银子吧。
再者,孙传庭想来以忠义著称,那到了如今这地步,把自己的钱拿点出来,那也说得过去。
李布也猜到了孙传庭的考量。他没有说是崇祯拨的银子,因为那帮士绅朝里有人,肯定会去求证。他也没说自己拿出全部家当,因为那群士绅不会信。
“一万两”这个饵,刚刚好能把他们钓过来。
李布捧着账本往装满粮食的大车走去,大车周围是士绅们护送粮食的家丁。
这帮家丁看着营养不错,面上两颊充盈,比秦军的士卒好上太多。刀枪剑戟武器精良,穿的也不错,衣袍下还隐隐能看到铠甲。古时私藏铠甲是重罪,这帮士绅竟然已经骄横跋扈到这地步。
李布带人走上前时,那些家丁眼中还多有不屑。毕竟和他们比起来,秦军士卒犹如叫花子。
“把这袋粮食解开。”李布随机挑了一袋粮食,吩咐身边士卒上去解开以便查验。
“有什么好查的,有粮吃就不错了。”旁边一个管事模样的家丁正鼻孔朝天语带讥讽。
李布懒得理会这种小喽啰,兀自伸手进袋子抓出一把粮食。粮食中竟然掺了秸秆米糠,还有小碎石子。
【这群杂碎】李布在心中暗骂,“去把筛子拿出来。”
刚刚那管事在一旁冷眼看着,不时鼻孔还哼几声。
“把所有的粮袋解开,都筛一遍,杂质碎石不得计入斤两。”
【大战在即,不但卖粮发国难财,还往粮食里面掺东西。明末这帮士绅,果然名不虚传。】
“慢着!”那名管事此时厉喝出声,“咱家的粮食就这样,不容你们挑挑拣拣,要就要,不要我就禀告我家主人,我们拉回去便是。”
孙靖忠在一旁扯了下李布,小声道,“算了,反正咱们没打算给钱,嘿嘿。”
李布不做理会,只会昂首往前走了几步。孙靖忠突然觉得李布满身的戾气,似乎要爆发开来。
李布冷声说道,“把你家主人叫来。”
“我家主人岂是你能见的,你们大帅正在大帐里将我家主人奉若上宾。”
“好,那我便找你算账。你说,你家的粮食就这样?”
“没错。”
李布从袋中抓出一把粮食,从中挑出碎石,然后又抓了一把粮食,再挑出碎石,直到手里攒了小板把碎石。“这是从你们粮袋里拿出来的,你给我吃下去。”
李布要管事吞碎石。
“你怕不是个傻子,这是碎石,要吃你吃。”
“你刚不是说,你家的粮食就这样?”
“我,我,我反正不吃。你能奈我何?”
李布一把扯过管事的衣领,捏开他下巴,将那把碎石塞了进去。然后将对方的嘴捂住,再胸口猛的一掌,那管事顿时表情痛苦,看样子吞下去了不少。
孙靖忠根本没想到李布敢来这出,不过这让他很解气。眼见对方的家丁就要对李布动手,孙靖忠赶忙招呼人马冲上去。可没等他上去,李布就先放倒了两个,看来最近的拳脚没白练,对付这些绣花枕头,李布已经是绰绰有余。
在见识到李布的身手后,那群家丁总算老实了。尤其是看着孙靖忠带了一票人过来,就更加老实了。
李布弄这一出,并非是不顾后果的冲动。实在是义愤填膺之际,那管事还最贱。最重要的是,李布料定了自己不会受到任何惩罚。因为,说不定明天就要出关去和闯军拼命了,这个节骨眼上,孙传庭怎么可能因为这事罚他,军心还要不要了。
“感谢孙大人授我武艺。”李布对自己最近的练武成果很是满意。
“你小子胆子可真大,一会儿督师那里我替你求情。”
“督师不会罚我的。”
“我家督师向来赏罚分明,你把人整成这样,一顿军棍是免不了了。”
“那我与孙大人打赌,督师肯定不罚我。”
“你小子老是奇奇怪怪让人捉摸不透。你赶紧算清楚了,和我去督师那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