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眼下分外无奈。对方朝里有人,自己没法拿官威压服。硬抢又怕被弹劾,毕竟自己还有亲友在后方。就算自己不怕死,可总不能拖着身边亲友一起去死。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僵持。李布给了那刘姓儒生一巴掌。
“这一巴掌值一千两吗?”啪啪啪一连又打了七下,“现在我值一万两了。”
“你,”刘姓儒生捧着脸大怒,“我乃当朝举人,我父亲是。。。我祖父是。。。”总之,把他家里那些官位高的都拿出来说了一通。“你死定了。孙世伯真要与我家结死仇吗?”
正在孙传庭左右为难之际,李布上前一拱手,“禀大人,属下有两全之计,可解大人眼下危局。”
孙传庭默不作声,默认李布可自行处置。
“这一万两的粮食,咱们志在必得。大人所虑无非是担心对方打击报复身在后方的亲友。那只要破了这个顾虑,不就一切顺理成章了嘛。”
“哼,凭你小小一个书吏,我家在朝中。。。”
刘姓儒生话还没说完,又被李布赏了一巴掌,“我白送你一千两。”
李布继续向孙传庭说道,“当今圣上多疑。”此话一出惊得众人脸色煞白,“大人只要先下手为强,密奏这刘姓一家谋反,到时他们再弹劾大人,圣上就会游移不定,以圣上的性子,肯定两边都不相信。一时半会就不会对大人亲友出手。”
孙传庭听了此话后低眉沉思。
“你敢诬陷忠良,陷害我家谋反。”
“你嚎啕什么。”李布一声怒喝,把那刘姓儒生吓得连连后退,“你们这帮士绅,全斩了肯定有冤枉的,可要是斩一半,那肯定有漏网的。”
孙靖忠在一旁都看傻了,此时才回过神,“那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李布一脸自信,“纸当然包不住火,可只要包一时半刻就够了。圣上到时肯定派锦衣卫看守大人亲友。不,应该说,大人领兵出京的那一刻,家中就已经得到锦衣卫照顾了。”
“届时,这帮士绅要还敢对大人亲友出手,就是不打自招坐实了谋反罪名,他们不会做这种蠢事。而随着时日越久,潼关之战无非两种结果。一是我军战胜,那届时大人就是大明第一功臣,那时什么罪名都不是罪了。这帮杂碎甚至还会说自己当初是自愿捐献粮草,还要跑来和大人套近乎,好分一份功劳。”
“二是我军战败,那也不必担心他们报复。因为潼关若破,秦地必会顷刻间被李自成拿下,到时这帮士绅就算不敢明面投降,私底下也会与闯军暧昧不清。到时圣上就会认可大人的密奏,认定了这帮人谋反通贼。”
“所以,无论怎么样,大人都不必担心亲友。”
这一番话让孙传庭茅塞顿开。
“你们敢诬陷忠良,我回去后一定禀明圣上,就看各自手段了。”刘姓儒生说着就要往外走。
“你还想走?”李布冷冷说出此话。
刘姓儒生突然后背直冒冷汗,脚步灌铅不由自主停住了。
“你想怎样?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我敢不敢不重要,现在关键是做戏要做全套。我们都要告你私通闯贼谋反了,却还放你跑了,这不是在打自己脸吗?密奏递上去,圣上也不是傻子呀。”
“你,你要干嘛。。。”
“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此物是可以借的吗?”刘姓儒生大吼。
一屋子的士卒脸带杀气,冷冷看着刘姓儒生。
“世伯,世伯。咱们两家多有往来,你不会杀我的,对吧。世伯,救我。”
孙传庭默不作声,不知是否触及了他什么回忆,片刻后一声叹息,一摆手,“罢了,李布,此事你去处置吧。”说完头也不回往里走去。
李布挥手招呼士卒上前,“来人,带出去。”
“你不会真要砍了他吧?”孙靖忠凑了过来,“你小子玩大了呀。”
“那你觉得好不好玩。”
孙靖忠愣了片刻,“好玩,这帮混球老子早就想宰了他们。宰一个世家子弟,老子也过过闯贼的瘾。”
“说好请你喝酒。”李布拿起桌上酒壶喝了一口,“痛快!”喝完递给孙靖忠。
孙靖忠倒也义气,小抿了一口就递给了身边士卒,“一人舔一口吧。”这下众士卒来劲了,他们都快忘了酒什么味道了。
孙靖忠大喝“哪个小子敢多喝拉出去打军棍。”
一行人快走向辕门处,刘姓儒生已经被吓得失禁,哪还有先前的威风。
“我也不是非得杀你。”听得此话,刘姓儒生如蒙大赦。
孙靖忠在一旁一脸失落,他过过闯贼瘾的愿望落空了。
“你家毕竟是官宦世家,我怎敢真的动手呢。你去让你那帮家丁,放下兵器卸下铠甲,我便放你回去。记住,回去后不准胡乱弹劾,今日之事。。。”
“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谢大人不杀之恩。”刘姓儒生一脸诚恳,“请大人笑纳。”说着还把随身金银玉饰细软,全部塞给了李布。
李布盯着满手的金银,喜笑颜开,“老孙,来来来,给你分点。”
刘姓儒生心中暗讽,“果然是没什么见识的丘八,见钱眼开,等我回去之后,必定杀你全家。”
辕门外,一众家丁见到自己家公子被揍成了猪头,当下也不敢多话,乖乖下马,脱下铠甲放下兵器,跪了一地。
孙靖忠对李布佩服的五体投地。本来他还在头疼怎么收服这帮家丁,虽然这群人他看不上,可是困兽之斗难免会有一番恶战。要是用弓箭火器倒是干脆,可是他又心疼对方那铠甲和马匹。结果,李布三两句话就让对方乖乖束手就擒。
“李兄,你说不杀他,是不是骗他的。”孙靖忠总算开窍了。
“这个嘛,我知道这小子这会儿心里肯定盘算着,回去后怎么弄死我呢。”
“大人,大人,小的没有,小的不敢。”
李布将刘姓儒生扔给孙靖忠,“此去京师路途遥远,首级要妥善处理。”
“真的要杀啊,他毕竟叫大帅一声世伯,要不要再问问大帅?”
“这人必须得杀,不然骗不过当今圣上,且这人回去后肯定会全力报复。其实,你家大帅早就默认了。”
李布当下不再废话,决定自己动手,身处乱世,这一步自己早晚要迈出去,不如就趁现在吧。他抽出身边士卒的腰刀,大丈夫没什么好犹豫的,对眼前这种将百姓敲骨吸髓的混蛋,更无需手下留情。
寒光乍闪,一颗首级高高飞起,又稳稳地被李布接住。
【这世上总要有一些善恶的。】
“把他的身子埋在那堆粮食里筛出来的碎石下吧。”
全场士卒无不对李布心生敬仰,毕竟他们也几乎都出自平民之家。
“那这些家丁怎么办?”
那些家丁见识到李布的狠辣,已经磕头不停,只求饶命。
“我知道你们当中,肯定有无辜之人。可是你们中大多数人平日里肯定也没少为虎作伥,既然选择了,就要认命。”李布声音寒冷,犹如刀锋一样,刮过众人的耳膜。
李布朗声道,“民夫赠与粮食银两,悉数放回。家丁一个不留。”
“李兄,此举是不是过于毒辣了。”
地上那群家丁早已是磕头如捣蒜。
李布其实没想多杀,乱世之中,大家为了活命谁也不干净。就说孙传庭的秦军吧,不也有拆民房抢百姓。自己还吃了抢来的东西。李布是想恩威并施,收服这帮人,眼下大军也正缺人手,就当是给孙传庭最后帮了个忙吧。
“既然孙大人求情,那好吧。民夫可自选去留,家丁全部冲入军中带罪效力,如有不端,则立即就地斩首。”
残阳如血,一场大戏终于落幕。远处又传来闯军的股噪声,那边另一台更大的戏很快就要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