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

调查局，作战大楼。

“顾先生，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地点了。”

容貌清秀的女调查员带领顾修涯走进一间全新装修的办公室，对他道。

顾修涯怀里抱着自来水，打量了下室内堪称豪华的装修，目光落在了办公桌前的名牌上。

“......异调科副科长？”

“对。科恩特局长说，克利夫科长引荐您有功，暂时不好挪位置，只能先委屈您做个副科长......”

“我不是这個意思......算了，你先出去。”

“是。”

女调查员领命离开。

顾修涯关上房门，坐到办公桌旁，拿起了电话。

“嘟......您好，调查局接线中心。”

接线员的语气相当客气，似乎已经通过号码得知了来电者的身份。

顾修涯原本是想打电话给科恩特，结果听筒里的女音却让他愣了下。

他发现，这个接线员正是之前他被密教袭击时，数次拒绝他求助的那位。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接线员等了一会，见顾修涯一直不说话，忍不住主动问了一声，语气略带忐忑。

顾修涯突然有些感慨。

短短两个月，有太多事情为他而改变。

他没有去为难这个认真工作的女接线员，只是道：“请帮我接科恩特。”

“好的，请您稍等......嘟.....”

电话只想了两声就被接起，科恩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非常平静。

“顾科长？有什么事吗？”

顾修涯听出了他这句称呼里的暗示——电话里只能说公事。

“没什么，只是看天色不早了，想当面跟各位局长做个就职报告。”

顾修涯用这句话点了科恩特一下——时间不早了，之前答应的解释，是不是该有个结果了？

科恩特考虑了片刻，道：“十分钟后，会议室。”

“好的。”

顾修涯挂断电话，起身出门。

恰巧这时，克利夫从旁边的办公室走出来，双方视线交汇，克利夫微微点头。

“顾科长，恭喜你。”

“也恭喜你，克利夫科长。”

二人擦肩而过，周成从克利夫身后出来，拍了拍顾修涯的肩膀，嬉皮笑脸道：“顾科长，你现在发达了，别忘了兄弟还在过苦日子啊！”

顾修涯打量了周成两眼，见其精神面貌不错，就知道调查局对他多半是重拿轻放了。

他之前就想过报答周成在危难时候的挺身相助。

此刻闻言，他很认真的想了下，道：“我以后多半会经常出差，你对业务方面比较熟悉，要不要来当我的副手？”

周成翻了个白眼：“我真是谢谢你了！我特么是想要好处，不是要工作！”

顾修涯道：“我就是在给你好处，我挂名头，权利归你，你不想要？”

周成听得一愣：“你没发烧吧？异调科副科长手底下百来号人呢，而且个个都身怀驻念神物......你真舍得给我？”

调查局都快成顺天教爱尔顿分部了，我有什么舍不得的？

顾修涯在心头道，嘴上却道：“要还是不要？”

“要啊，干嘛不要。坐办公室怎么也比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到处跑强啊！”

周成毫不犹豫应下，末了，他又道：“......我暂时帮你兼着，你什么时候反悔了，我再撂担子。”

顾修涯无所谓的点点头。

二人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顾修涯表示自己还有事，告辞离开。

再度来到之前的会议室。

推门进去，伯恩、亚伦、科恩特三人临危正坐，已然等候多时。

顾修涯关上门，科恩特起身打开了【真实虚幻】装置，会议室迅速进入了隐秘状态。

伯恩、亚伦紧跟着起身，三人朝顾修涯行了个礼，伯恩道：“圣徒阁下，您的人身自由权利已经恢复，不知道，您对我们的处理结果可还满意？”

“伯恩局长，你们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在不涉及底线的情况下，我也愿意给予你们一定关照。所以......”

顾修涯当仁不让的坐到了会议桌的主位上，随即示意三人就坐：“不要浪费时间搞这些情绪铺垫了，让我们直接开门见山吧。”

他环视一圈，淡淡开口：“你们，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面对顾修涯的诘问，伯恩稍作思忖，开口道：“圣徒阁下，在回答您的问题前，我想先问您几个问题，希望您不要介意。可以吗？”

“你可以先问，由我决定是否回答。”

顾修涯道。

“当然，这是您的权利。”

伯恩于是道：“我听说，您帮助黑牢方面销毁了发生泄露的【97】号收容物。不知道在这场战斗中，您是否发现了它不同于其他异常生物的地方呢？”

顾修涯眼睛微眯：“血肉之兽是你们放出来的？”

“不，请不要误会，这件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伯恩面色严肃，解释道：“这只是一个巧合，一个基于异常三大定律下，必然发生的巧合。”

“异常三大定律......是什么？”

“是调查局在数百年工作中总结得出的一部分经验准则，这其中，有部分准则一直没有出现过例外，所以，它们就成了定律。”

伯恩道：“异常第一定律：同源者必定发生交互。即：两个具备异常特性的生物，若二者在意识层面和物质层面有任一同源性，它们就必定会在某个时间相遇，并受同源性驱使，通过某种方式合二为一。”

“连神灵，也不例外。”

“因此，这条定律也被称之为：恒强定律。”

“异常第二定律：知识即力量。根据我们的观测，任何异常能量，本身都包含有等量的知识。当天赋者以意识力量调动它们的时候，它们会根据自身的知识特性进行排列，通过某种我们尚未弄明白的方式组合变化，形成：风雨雷电、光暗元素等各种外在表现形式。”

“而在未经干扰的情况下，或者干扰结束后，它们又会迅速的、自发的，与物质世界进行隔绝，以游离态回归世界夹层，也即是隐秘空间之内。”

“在这里，它们会表现出对生物的强烈追逐特性。它们会向任何踏入这里的人，慷慨的分享自身存有的一切知识，不管你听不听得懂，能不能理解，只要你的身上有缝隙，它们就会拼了命往里钻。”

“这也是莪们为何要借助【真实虚幻】装置，才敢进入这里的原因......再强的天赋者，也无法承受这无穷无尽、超过人类理解极限的知识。无保护状态下，知识将把人变成傻子。”

“至于第三条定律......它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定律了。”

伯恩说到这，顿了下，才道：“我们原本一直以为：异常生物只在意识力量的影响下诞生。但是，近年来对于外太空的科学研究，推翻了这个定律。”

“科学家发现，无垠的太空中，有很多来自其他星球或者其他星系的异常生物。它们并不是在意识力量的影响下诞生的，它们本身，就是异常。”

“血肉之兽，就是这样的存在。”

他到这，看了顾修涯一眼：“您体内的神恩，也是。”

顾修涯沉默了片刻。

伯恩的话让他想起了那艘被巨大恒星吞噬的独木舟。

以及，那依靠身体力量独自脱离了恒星引力的、庞大如山峦般的【龙公】。

他忍不住道：“你们对于世界的探索已经到达外太空了么？具体有多大范围？”

“地月之间的情况我们基本已经全部探明，接下来，我们即将进行恒星系级别的探索活动柜。”

“我们的科技虽然不足以支撑我们进行如此广袤的探索，但神灵们的力量可以。”

伯恩说到这，脸上不免露出一丝自豪神色：“我想，这应该是我们得天独厚的优势。也是您，以及您身后的势力所渴求的东西，对么？”

伯恩悄无声息的改变了称呼，他以【我们】和【您】，为双方之间的关系划出了界限，彰显谈话进入了新的阶段。

顾修涯没有在意这句意有所指的试探。

他很快追问道：“恒星系之外呢？我不是问你们的探索进度，我是问，祂们有没有这样的能力？”

伯恩愣了下，摇摇头：“阁下，神灵们虽然强大，但这样的强大同样也是有极限的。”

“目前为止，我没有听说有哪位神明，可以通过意识的力量干涉这个恒星系之外的地方。事实上，祂们本身的力量连这个星球都出不去。”

“我们每次在外太空运用祂们的力量，都是依靠数量庞大的【通道载体】，才艰难达成的。”

“您说的这种事情，或许只有传说中统一过这颗星球所有信仰的【旧神】才能办到。但【旧神】之所以被称为旧神，就是因为祂们已经陨落了。所以......”

顾修涯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在发现观仙世界很可能和这个世界存在宇宙尺度上的联系后。

他原本以为，信仰神的力量可以帮助他于现实中定位【观仙】。

这正是他亟不可待要求再次会面的原因之一。

但伯恩的话却让他明白，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个世界的神明远不如他前世听闻过的神明们强大，他们的力量仅仅局限于这颗星球。其中最强的一部分，或许能染指恒星系边缘，但绝对不是【天父】这个级别的神灵能办到的。

想到达成这样的奇迹，恐怕要在这个世界上掀起一轮巨变，消灭绝大部分神灵，将祂们的力量彻底整合，造出这个世界的【唯一神】，才能办到......

如此艰巨的前提条件，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来说，完全是无法办到的奢望。

信仰就像阶级，在神灵诞生后就逐渐固化，每个圣徒都是既得利益者，谁会想不开，革自己的命呢？

如果这件事容易办到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神灵、这么多不同国家和信仰、同时存在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顾修涯很快从失望中清醒过来，作为一个拥有时空穿梭能力，可以不断改写历史的异界来客，他拥有无数次试错的机会，只要不断尝试下去，未必不能完成这样的壮举。

只不过，想要参与到世界范围的信仰之争中去，并成为唯一的赢家......靠他现在的微末实力，还远远不够。

要是有什么更快捷的方法就好了......

顾修涯没有细想，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调查局这边的问题。

他想到这，目光划过伯恩等人，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为自己潜意识中的胆大妄为感到震惊。

但细细想来，似乎......又并非没有机会。

仔细考虑了片刻，顾修涯决定试一试。

他于是开口道：“伯恩局长，感谢你告知我这些消息。关于你之前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是。”

“我的确发现了血肉之兽的特殊之处，并且，造就它如此特殊的力量，正来源于我的世界！”

“我想，这或许就是你口中的【同源者必定交互定律】。正是这一定律，让我在巧合下和它完成了相遇，并，合二为一。”

伯恩有些愣神。

他完全没有料到顾修涯会主动曝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科恩特更是听得整个人都懵了，虽然伯恩早就告诉过他，顾修涯很可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此刻听到对方亲口承认，仍旧让他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之中。

只有亚伦表现得要镇定一些，这位神似日耳曼人的调查局副局长，曾有过留学【高卢神学院】的经历，在那段时间，他从不少人口中听到过关于顾修涯身份的猜想，对此算是接受程度最高的一位。

在另外两位局长都有些失语的时候，他开口道：“圣徒阁下，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您的意思是，您和血肉之兽一样，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对吗？”

“没错。”

顾修涯微微颔首，脸色平静道：“正如马恩告诉你们的一样，我的确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另一个文明的使徒，我来自于广袤宇宙的另一端，我的世界距离你们的世界有亿万光年之遥。”

“那是强大如你们的神灵，都无法跨越的终极天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