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县,属安阳府管辖,下辖六十乡,数百村庄,总人丁几十万。
慕城乃慕县治所,四通八达,北接广阔无垠的丰裕山,南临慕水而建。
长居人口数万人,再加上过往商旅游人,总人口接近十万大关。
由于依山傍水,再加上本就处于牧氏皇朝腹地,慕县的工商业非常发达。
四处城门,络绎不绝的马车商贩来往不息。
城门把守的士兵正在严格检查进出的行人商队,一副尽忠职守的模样。
“嗯,我看你长的很像一个逃犯,来啊!将此人押往大牢,严加盘查。”
一名检查的士兵,突然对着一名行人呵斥道。
“军爷,是不是搞错了,俺是良民,大大滴良民。”
小石脸都黑了,但没办法,心中纵然骂骂咧咧,但他只能满脸赔笑的解释道。
“哼,什么良民,老子看你就是逃犯。”
士兵冷冷看着小石,毫不客气道。
“你……”
小石还想理论,却被拉住。
转身看着高欢的眼神,他立刻乖乖闭上了嘴巴。
“军爷,我们两兄弟来城里寻亲,我这位兄弟没见过什么市面,若是冲撞了军爷还请海涵。”
高欢来到士兵面前,赔笑道。
士兵刚想呵斥高欢,不知道哪里跑来的乡下小子,一点规矩都不懂。
只是他还没开口,眼神就微微一眯,他看到了高欢手中几枚铜币,不动声色的接了过去。
“不错,你这小子很懂事!”
“我看错了,你们的确是良民,进去吧!”
“记住不要闹事,否则严惩不贷。”
士兵将铜钱揣进兜里,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盈盈道。
“多谢军爷。”
高欢连忙道谢,然后带着小石,急匆匆的进了城门。
“欢哥,你为啥给他钱?”
走了老远之后,小石有些不解道。
“不给他钱,咱们还能走进来?”
高欢新奇的打量着热闹的街市,耐心教导着憨厚的小石头。
“我滴个乖乖,这县城不给钱还不让进,真是了不得。”
小石有些诧异,嘀咕道。
高欢耳力很好,自然听到了小石头的窃窃私语,他莞尔一笑。
进城收钱应该不太可能,只是有人的地方,它就有江湖啊!
刚刚那守城士兵不由分说就说小石头疑是逃犯,显然是在吓唬他,无非是想敲诈些好处罢了。
可惜,小石头心智淳朴,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
由此可见,这牧氏皇朝的确腐朽到了骨子里,气数将尽。
就在这时,高欢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拉回了思绪。
“没钱交税,卖什么画?”
“给我砸,兄弟们。”
前方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一群衙差正在殴打一名落魄书生,并且将他那简陋的画摊砸的七零八落。
“识相点,就赶紧滚,以后再让大爷遇到你这臭卖画的,就把你抓进打牢,治你一个贩卖假画之罪。”
“我们走……”
领头的衙差一脚狠狠踩着,躺在地上的书生脸上,吐了一口吐沫星子道。
说完他便驱赶走了看热闹的人群,然后带着一群属下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原本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纷纷散场离去。
只留下那名浑身是伤的书生,慢慢站了起来,蹲在地上,看着被撕扯成碎片的画,悲愤欲绝。
突然,他怔了怔,看着同样蹲在地上,帮忙收拾散落地上碎片的高欢,小石。
“两位兄台,要买画么?”
书生看着高欢与小石,满脸期待道。
“额!”
高欢也是愣了愣,没想到这书生突然这样问。
“这个……兄台我只是路过,见你被如此欺负,感同身受,所以来帮帮忙。”
高欢尴尬的笑着解释道,买画,开什么玩笑。
自己一个铜币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哪有闲钱买这些。
“哦,多谢。”
书生听闻,神色有些落寞,但还是表示感谢道。
这时,高欢捡起一张被撕烂的画,顿时有些惊讶!
画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鸟,非常生动漂亮。
虽然只有一半的身体了,但依旧不难看出画师的水准,的确很厉害。
“这画是兄台自己画的吗?”
高欢欣赏着半只大鸟的画,疑问道。
“见笑了,正是在下拙作。”
书生看着满地破烂碎画,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是天要亡我啊!
“兄台画技如此高超,想来也是胸有诗经之人,何以落得如此境地?”
高欢看着落魄书生的样子,一身粗衣满是补丁,貌似还没自己混的好,不由有些好奇道。
要知道这个世界文盲率出奇的高,像他这种有文化的人,不应该如此惨啊!
书生露出苦笑之色,看自己的画尽数被毁,索性也不在收拾,而是坐在地上,开口道:“我祖上也曾是帝都名门,只是后来家道中落。传至我这一代,已经沦为街头卖画了。”
“早些年虽说没落,但还能维持体面生活。”
“只是后来家父嗜赌成性,彻底葬送了祖业。”
“家中老母又身患重疾,为救家母,不得不出此下策,可惜这该死的世道,根本不给人留半点活路。”
书生说完,便缓缓站起身来。
“兄台日后有何打算?”
高欢也站了起来,看着书生,满脸唏嘘道。
贵族之后,但万物皆有轮回,没有长盛不衰的家族啊!
“还能有什么打算,像我这种人,已经没有未来了。”
“只能尽孝床前,待家母故去,只得卖身为家母置办身后事。”
“兄台,家母身体不适,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书生对着高欢拱了拱手,拜别道。
高欢看着转身离去的书生,眼神露出一丝迟疑,最终还是开口道:“兄台且慢。”
“????”
书生眉头皱了皱,这人想作甚?
“不知兄台可通文墨?”
高欢看出了书生的不耐烦,毕竟人家心事重重,自己与人家又不熟,但为了大计,他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在下虽不才,三岁便可握笔成书。”
书生说道这里,傲然道。
“可通经史?”
高欢再次问道。
“君子六艺,自然熟习。”
书生打量着高欢,完全不明白这个比自己小的少年郎,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聘请先生为师,教授我文墨经史,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高欢满脸真诚,对着书生弯腰拱手一拜道。
“当真?”
书生先生愣在了原地,然后疑问道。
“千真万确,若先生答应下来,高欢愿执弟子之礼,终身感念恩师。”
高欢斩钉截铁道。
做山贼可以没有文化,但日后要造反,识文写字,这些基本功还是要有,否则一辈子只能做山大王了。
也许这个世界,没有人比自己更能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好,我不要钱,只要你能每月给我母亲买来救命药即可。”
“恩师不敢当,只要你能救我母亲,别说教你读书写字,日后我柳长风这条命便是你的了。”
书生看着高欢,也同样义正言辞道。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高欢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很开心,此行的目的有两个,第一当然是打听哪里可以购买兵器。
第二,自然是找个识字的先生,不但自己要学习,小石头,小龙小虎,以及山上的所有人都要学习,只有这样,才能做大做强。
嗯!
以后每天都要抽出二个时辰的时间,让所有人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别高兴太早,我母亲是重疾,每个月的药钱需要十两白银,你确定吗?”
柳长风看高欢的穿着也非常朴实无华,一看就不是有钱人家中的孩子。
“十两?”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去买药,先给伯母治病要紧。”
高欢满口应承下来,毕竟知识才是无价之宝,这个道理他懂。
就在柳长风发呆之际,已经被高欢拉着走了。
来到一间药铺之后,就在柳长风目瞪口呆之下,高欢十分利索的掏出了一锭金子用来结账。
柳长风见状,只能心中感叹道:“有钱人的世界,自己不懂啊!”
“先生,发什么呆啊!”
“还不带路回家,去治伯母的病?”
高欢将掌柜结余的零散银两放在了一个大包袱之中,直接跨在了背上,然后拎起药包,对着柳长风道。
“对,对,对。”
柳长风喜极而泣的接过药包,然后对着高欢发自肺腑道:“谢谢。”
这一刻,他真的被深深感动了,母亲已经很久没吃药了,身体每况日下。
现在终于有救了,天不亡我啊!
这张稚嫩的面孔,他将永远记在心中。
七转八拐,终于来到一处简陋的民房之处。
这件房子十分简陋,不,至少在高欢看来,可能还没自家那两间草舍好。
因为这间房舍到处都漏风,就连屋顶的瓦片都有几个大洞,一旦刮风下雨,可想而知,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是多么痛苦无奈的事。
房屋虽然简陋,但却很干净简洁。
“咳咳咳!”
一连串的咳嗽声响起,一个中年妇女,躺在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件缝满补丁的破旧麻布。
“母亲,药买回来了,我这就给你煎药。”
柳长风先是叫了一声,然后立刻慌慌张张的来到一个炉子前,打开炉子上那个破旧药罐,加上些许清水,便将药包解开,倒了进去。
他一遍捡起碎木枝丢进炉子的洞口之中,一边拿起一柄破破烂烂的芭蕉扇,对着炉子扇了起来。
“咳咳,风儿,不是都说了么?”
“不要再浪费钱了,你赚点钱也不容易,无论是日后考取功名,还是娶妻生子,都需要用钱。”
“我这身子骨早就腐朽不堪,早晚都会离开,不要再浪费……咳咳,钱了!”
中年妇女一边说,一边咳嗽,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煎熬之中。
“母亲,药马上好,别说了。”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娶妻生子,都没有母亲的身体重要。”
“是儿无用,让母亲受苦了。”
柳长风可能是真的被刺痛了,他的眼角早已模糊,泪花不断划落面孔。
“吾儿孝顺,好,别哭,阿母不说就是。”
柳母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不想负累儿子,可天不遂人愿,自己又能奈何。
高欢看着这对苦命母子,不由想起了阿爸阿妈,心情也沉痛无比,不知不觉也是泪花闪烁。
古今多少凄惨事,在这即将纷乱的大世,又有多少幕不断上演。
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又能救的了多少?
缓缓闭上眼睛,高欢这一刻感到深深的无力。
也许上天让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用意,就是改变这个世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