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启看着远去的刘林,顿时无奈了,只得转头看向秦殷,朱元启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最终还是秦殷先开口了。
“小女子秦殷,见过明王。”
朱元启看着秦殷,虽然有打扮过,但脸庞的憔悴,以及眼中的一些许空洞,还是能够看见的。
朱元启心中也是一叹。
“起身吧,你的事,我都知道了,这事,你怎么看?若是你不愿,我可以放你出去的,去追寻你想要的。”
秦殷听完,抬头看向朱元启,却是笑了,不过这笑容,有几分洒脱,也有几分惨淡,还有几分无所谓。
“明王,小女子又有什么可以追寻的呢,这些,都已经习惯了,能进明王府,说来还是小女子的福气。
说来也不怕明王怪罪,这么些年,小女子已经适应了,也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前不懂的,现在都已经想通了。
唯有一事,小女子想请明王同意,以后若是可以,可否允许小女子回老家祭奠一番亡父。”
秦殷的话语,很是平淡,既没有拒人千里外那种感觉,也没有感受到想要亲近的想法,只是说到最后,才有了那么些变化。
最后的话,朱元启能听得出,秦殷的话语都有些颤音,可见心中在意的,应该也只有这件事了。
朱元启还能说什么,别人就这么一个要求,还是为了尽孝,哪怕是为了出去游玩,他也会同意的。
“我知晓了,你老家是在建宁府是吧,这样,过段时间,我也正好要出去,也正好不知去哪里,到时就去建宁府吧,你与我一起。
如今既然是跟着我了,我怎么也得去见见才是,到时我陪你去。
进了府中,没有那么多规矩,你也不要想太多,很多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经历的很多,但就像我说的,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了。
像我,还有我哥,就是皇上,你应该也知道,最开始啊,我哥放牛砍柴,我就跟在他屁股后边,是个跟屁虫。
后面遭灾了,那元廷不仅不管,反而还要强收赋税,家中就剩下我与我哥,还有二哥,与姐姐,后面分头逃难。
后面,饿肚子可以说是常事了,那时候的你,应该在家中衣食无忧吧,但那时的我与我哥,经常为了一口吃食,只是一片树叶或者鲜嫩的树皮,就与人打了起来。
曾经,差一些就被饿死了,吃过已经腐烂的吃食,吃过土,什么虫啊,鸟啊这些,只要遇到了,统统都会捉来吃掉。
有一次,去偷一地主家的鸡,被人追到天黑,差一些,就被人打死了,还好我们跑得快,那些人没有追上。
直到我们遇到於皇寺的主持,收留我们之后,这条命,才总算保住了。
但后面啊,司内的吃食也不够,许多人,尤其是做杂活的,都被赶出去了,我哥也在其中,那时候我悄悄的偷了主持的一些香油钱,交给了莪哥。
而我因为被主持看好,没有被赶出去,现在想想,主持肯定知道了我偷拿香油钱的事,而那些时日,主持教我学佛经,我也会识字了,加上司内还有一些杂谈什么的,那时候的我,统统都看了。
直到后面加入义军,一切才慢慢开始好了起来,但所谓的好日子,都是脑袋绑在裤腰带上,这样拼杀出来的。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的经历比起一些人来说,确实很糟糕,也很可怜,很惨,但与很多人比起来,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之前的都已经过去,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要好好的活着,不能让你爹,在天上对你失望,他若在天有灵,也是希望你能过得好好的,是开心的。
府中有琴,过后我让人给你送来,府内的书,你都可以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若是在府中觉着烦闷,也可以出去走走,不过出府记得带些人手跟着,保证自己的安危最为重要。
行了,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吧,过几天我去建宁府时,会叫上你一起的。”
朱元启说了很多,主要还是为了想开导秦殷,实在是现在的秦殷,看着有些病态了,然而他说了这么多,看了看秦殷的反应,朱元启觉得,自己好像都白说了。
实在他说完,秦殷压根就没有丝毫的变化,还跟原先一般,这让朱元启更是无奈了。
“走吧,我带你去你房间。”
朱元启转身走了两步,见秦殷还站在原地,顿时摇头,随即来到秦殷身前,拉着秦殷冰凉的手,就走了,而秦殷这时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
将秦殷带到她的房间后,朱元启就准备出去了。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需要什么,尽管跟下人说就是了,我先走了,晚上再来。”
待朱元启走后,秦殷看着朱元启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这精致的房间,喃喃自语着。
“这就是以后我的家吗。”
朱元启出去之后,就去到郭宁莲那里,毕竟这事,他还得好好跟郭宁莲说一说。
朱元启也无语的笑了,现在他的后宅,人是越来越多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当朱元启与郭宁莲说完秦殷的事后,郭宁莲也很认同朱元启的安排,并且开始安排起给秦殷送什么东西过去,在郭宁莲看来,秦殷的遭遇可比她们苦多了,心中更是怜惜。
至于朱元启后宅人多,郭宁莲完全没有这個想法,郭宁莲从来没有想过只有她一人能够拥有朱元启,毕竟朱元启的身份在这里,而且,后宅到如今也才这么几个人,她都觉得有些少了。
直到加上两个安东的女子,以及秦殷,郭宁莲才满意,觉得这后宅有了些人气。
想想皇宫内,朱元璋的后宫比起朱元启来,那可是多多了,再看看朱元启的后宅,恐怕一些大臣的都比朱元启的多。
而在明王府外,此时的应天,更是沸腾了,因为毛骧带着锦衣卫,又抓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应天府的人,这让其余人很是惊怒。
尽管这次他们知道了锦衣卫抓捕的理由,是因为贪污受贿,但他们丝毫没有去理会,在他们看来,抓人审问,那是刑部该做的事,而不是锦衣卫。
这些人对毛骧,就更恨了,毛骧的捉拿,让他们很多人心中都没有一点安全感。
尤其是本身就有鬼的人,更是惊怒,当即就开始联合其他人,准备在明天朝议对锦衣卫发难。
准确来说,是对锦衣卫的毛骧发难。
锦衣卫可是分成两个部分的,张桦那里,没有任何污点,而且张桦还是一个侯爷,后面还跟着一个国公,甚至还会顺带不少国公或者侯爷,没有证据他们也不想去惹,免得惹得自己一身骚。
张桦除了这些,这些人可是知道,张桦是在朱元璋与朱元启微末之时就陪在身边的,深得朱元璋与朱元启两人的看重,不是那种必须要翻脸的事,他们想都没想过去找张桦的麻烦。
而另一边的毛骧,正在锦衣卫大牢里审问着捉拿的人,对于外界的事,他没有丝毫的关心,他现在只想在朱元璋面前好好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朱元璋与朱元启在知道那些人的反应后,都是冷笑,这些人,是觉着人多势众,就能让朱元璋服软吗?
而另一边张桦对那几个侍郎的调查,仍旧在继续,而对周德兴几人的调查,已经停止。
晚上,朱元启来到秦殷这里,朱元启来的时候,秦殷正在抚琴,朱元启就这样在一旁静静的听着,过了一会,琴音停下,秦殷来到朱元启身前。
“夫君,歇息吧。”
朱元启看着突然露出笑容的秦殷,一时有些愣神,很快就反应过来,也是高兴的笑了。
朱元启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不得不说,秦殷无论是肤色,还是面貌,身材,都是非常好的,而且还会音律与舞蹈,乐器同样也会,加上小时候经常看书,知识也有。
一夜就这样过去,第二天,朱元启看着还在皱眉熟睡的秦殷,就起床了。
这一晚,朱元启睡得可是非常不好,不是别的,是因为秦殷老做噩梦,中途又是哭了两次,朱元启看着都心疼得很。
当朱元启来到奉天殿后,没多久,朝议就开始了,朱元璋走到台上的龙椅上坐定。
昨天毛骧在拿了应天府的人后,也没有再问出什么,后面也就没有了抓捕行动,也让不少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今天,朝会才刚开始,好戏就上演了。
先是户部发难,周桢亲自站了出来。
“禀皇上,臣下弹劾锦衣卫毛骧,越权抓捕,若有人犯案,理应由刑部进行捉拿,审问,而毛骧却是直接带人捉拿,当问罪。
另外,毛骧在捉拿之时,滥杀百姓,秦淮河杨奂花船之上,毛骧擅自杀害三人,理应问罪。
请皇上做主。”
周桢说完,刑部两个侍郎,随后跟上,纷纷请朱元璋解除毛骧锦衣卫右指挥使一职,并且问罪毛骧。
随后,户部、吏部、兵部等侍郎,随后同样跟上,都察院,御史台,同样开始细数毛骧犯下的罪,纷纷请朱元璋问斩毛骧。
一时间,毛骧如同过街的老鼠一般,人人喊打,这么多人的一同出声,这是大明建立以来,第一次出现,朝堂众臣只为一人,而这么团结。
而最高级别的那一拨人,除了刑部尚书周桢,都在等着这件事的进展。
而最悠闲的,就当属工部了,从尚书到郎中,纷纷抱着一副看戏的态度,包括三大局同样是这样,还有财部。
工部是因为三大局的分离,六部之中,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工部了,其次是礼部。
而三大局的地位虽然等同六部,但这三大局都很明白,他们来参加朝议或者朝会,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除非是为了争钱,不然他们是不会开口的。
财部是现在刚有一个雏形,人都没有几个,老大朱文正,老二沈秀,他们现在都在忙着宝钞以及大明钱庄推行的事。
另外的李善长等人,同样是站在前面没有说话,在李善长心中,今天这事,他虽然是丞相,但管不着,而且,还有徐达这个右丞相在这边的,除非朱元璋点他的名,不然他都不说话。
毛骧这事,用鼻子想都知道是朱元璋授意的,只是这些人不敢去开朱元璋的团,只得将矛头全部对准毛骧,打倒毛骧,就意味着那些人对朱元璋的胜利。
李善长用眼睛想都知道这事没这么简单,说不定还会形成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清查,他心中可是知道,不管是朱元璋还是朱元启,对贪污的人,那可是真的恨。
李善长知道,这或许与朱元璋与朱元启最初的遭遇有关。
而在这些人出声之后,朱元璋只是看了一眼,脸上反而是笑了,朱元启则是面无表情。
这时周德兴、缪大亨等人,纷纷站了出来,按照朱元璋所说的,将事情全部娓娓道来。
随后,刘基站出来了。
“我真是耻与尔等为伍,刑部是为职责,大可述说,你们其他人呢,在原因都不知道之时,就如此进逼皇上,你们这是想做什么?
难不成,你们与那杨奂,有着不一般的关系?还是收了那杨奂的银钱?又或者,你们私下做出贪污、滥用职权之事,怕被查?
只要行得端做的正,锦衣卫同样无权拿人。
但你等如此惧怕,究竟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尔等当真是枉读圣贤书!”
刘基站出来,纯粹是因为自己很是痛心,朝堂居然有这么多人,担忧被拿而群起攻向毛骧。
刘基也并不是帮着朱元璋说话,而是不管是杨奂所开的花船犯下的事,还是应天府之人受贿之事,这些,都理应被捉拿,至于为什么用锦衣卫,情急之下,有何不可,任何事都并非是一成不变的。
刘基说完,朱元璋与朱元启顿时一喜,尤其是朱元璋,突然又觉着刘基顺眼了很多。
而那些人在听后,纷纷看向刘基,勃然大怒,刘基的话,无疑是磋到了他们的心管里。
“刘基,你胆敢如此狂妄,我等是为了大明的规矩,并非为自己!
你怎心胸如此狭隘,肆意诬陷同僚。
皇上,臣下请治刘基构陷之罪,更是出言不逊,坏我大明万世根基,请皇上斩刘基,护我大明永昌!”
这时不管是都察院还是御史台,领头的那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底下人在开口说着。
刑部的两个侍郎准备站出来,却被周桢拦下了。
周桢开口,只不过是为了维护刑部的权力,捉拿审问,本就是刑部的职权,周桢不想被锦衣卫分走一部分罢了,其余的,在周桢眼中,与他无关。
而之所以拦下盛元辅与张仁,无非就是他们两个一旦开口,可就是代表刑部的立场了,他周桢可不想掺和到这些事里面去。
盛元辅与张仁都是心中一叹,当即退了回去。
这一幕,朱元启看在眼中,觉得尤为可笑,不过都是为了一己私利,说得却是冠冕堂皇,甚至都牵扯到规矩,牵扯到大明的万世基业上去了,这帽子,给人戴得可是越来越高。
朱元启看着这些人,也是感叹,难怪有的人一辈子也只能到那个位置,再也上不去了呢,这些人,不就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