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峰上,一处灵溪淙淙、绿草如茵之所。
淡淡的白雾贴地飘荡,时而可见异兽在林间嬉戏,仙禽于枝头清鸣,洞天仙境,不外如是。
几名年轻修士正在空地上或是朗诵道经,或是习练术法,朝气蓬勃,刻苦上进。
然而仔细看去,便发现他们的眼睛都时不时往溪边瞟去,显然注意力并没真正集中在手里的功夫上。
溪边婷婷立着一淡紫道袍的窈窕少女,雪肤冰肌,气质清冷,颜如天仙,好似月娥临凡,正借着灵溪专注的研习着水属术法。
一名梳着马尾的女修从远处走来,看到溪边的人影,眼睛一亮,快步上前,一拍少女道:
“梦寒师妹,别闷头研习术法啦!今天有大事发生,想不想知道?”
谢梦寒手中正要成型的迷你水龙啪的一下崩散,有些无奈道:
“文师姐,什么事不能晚点说吗?”
“不能晚,大事!你想不想听?”
“若和修炼无关,便……随你心意罢了。”
文晓撇了撇嘴:
“修炼修炼,就知道修炼!什么时候能想点别的?”
她不等谢梦寒回答,自己快嘴道:
“今天主殿里,真人们齐聚一堂,便连在外的都一齐回来了,在议事厅里不知商议什么。但据我执守大殿的朋友说,没过多久,里面就传出来激烈的争吵,连他们都听到声响了!然后便是几位真人拂袖而出,面色难看。”
“我朋友说,看他们威势,直让他们瑟瑟发抖,以为都要打起来了!能让真人们起争执,定是有了不得大事发生!”
谢梦寒听得眉头微蹙,然后又松开:
“金丹真人的事,离我们太远了。”
说罢,她又开始借着溪水,凝聚水龙。
文晓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随后凝神看了看,面露惊色:
“这不是炼气后期才能用的水龙吟吗?虽然只是个雏形……”
“不愧是梦寒啊……罢了罢了,我也去修炼吧。”
她嘟囔一声“又被卷了”,便不再打扰谢梦寒。
青云主峰,青阳殿,议事厅。
太微真人坐在主位,玄羽和云风分列左右,其他金丹真人皆已离开。
掌教太微叹了口气:
“玄羽,你的提议太激进了些。血月教还没动静,你就要抽调青州修仙界大半力量,这无人会赞同的。”
“我知道。”玄羽平静的说道。
云风挑了挑眉:
“那你为何如此说?”
玄羽微微抬头:
“太上长老坐化,师兄真认为瞒得住吗?”
云风微微皱眉:
“就我们几人知道,还有谁会说漏不成……”
“血月教主已经知道了,而且已在筹备全面战争。”
太微面色瞬间严肃,问道:
“这是你卜算出来的?”
玄羽摇摇头:
“我算不了元婴修士。但元婴已能感应天机,如血月教主和太上长老这样打了数百年交道、从炼气期就开始斗的老对手,命数已纠葛不清。如一方有变,另一边必定知晓。”
“就算他知道了,亦不见得会……”
“还不明白吗?他们是同期的人物,修为也相近,玉真长老寿尽坐化了,他还会远么?”
太微和云风一时无声,他们并未想到这一层。
玄羽继续道:
“掌教师兄未入元婴,凭借神符也难以抵御元婴中期。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时机。”
“一是趁这难遇的机会,彻底覆灭我宗这個千年敌手;二来,若夺得我宗传承,参悟大道玄机,两相对照,他还有再进一步的机会,少说再增一甲子寿数。”
“所以,他一定会倾尽所有,不惜代价,孤注一掷,以覆灭我们为目的。我们必须一开始就有所准备。”
云风眉头皱得更紧:“他就不怕周围的其他人么?”
“他最开始是不会出全力的。但到了最后时刻,他定会举全血月教之力而来,只留他自己坐镇血月圣坛就够了,直到要上青云峰之时。”玄羽笑了笑,“其他势力不会出手的,至少在我们打出结果之前。”
“比元婴道君更可怕的,是即将寿尽的元婴道君。”
沉默了一阵的太微突然道:
“你已有了定计?”
玄羽点点头:“玉真长老坐化之前,已料到今日。宗门现在只有我修《青玄七签》,便唤我前去,略作交代。”
他托出一颗水晶,递给太微:
“太上长老放弃轮回,自封真灵,掌教师兄凭之可以同时御使三道神符,便是血月教主亲至也可应对。”
太微和玄羽盯着水晶,面露惊色:
“这,玉真长老竟然……”
“师兄也觉意外,那血月教就决计想不到这点。故而在他们估算中,至多以为掌教师兄能御使一符,短暂匹敌元婴初期。”
“我们整体实力差得太多,玉真长老作此安排,这便是唯一的优势,也是唯一的机会。”
太微叹息道:“既如此……你打算如何做?”
“有此力量,自然是出其不意,斩杀血月教几名金丹。”玄羽平静道,“趁他们聚在一起时,由掌教师兄出手,一举灭杀,便可形势逆转,攻守易势。”
云风愣了一下,这便是三岁小孩也能想到,血月教就算不知太微可比强力元婴,又岂会不防?
玄羽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继续道:
“我会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饵。”
他挥手在空中现出青州实景地图,指着和冀州交界处道:
“交战之初,我宗难以匹敌,一触即溃,退让三千里。”
“望江城,弃。”
“雷公山,弃。”
“落雷湖,弃。”
他的手划出了一条线,标记出青阳门的撤退路径,而途径的势力和附庸皆变为暗淡,仿佛提前判了死刑。
“紫竹林,弃。”
“西风谷,弃。”
“金娥山……”
他沉吟一下,云风忍不住打断道:
“这样一再退让,可是诱敌深入?但避让多了,血月教怎会不察觉异样?”
“是诱敌深入,但并不是避让。”玄羽冷峻道,“每处防线,我宗必倾力而战,和血月教做过一场。但以我们实力,结果只会是失败,然后不得已撤退。”
“这……得牺牲多少弟子?”
“若宗门败了,牺牲得更多,这是唯一的方法。”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未免牺牲甚巨,影响后计,我会因地制宜,设计谋划,或以附庸宗门家族为前驱,或以之为诱饵,减小我宗弟子伤亡。”
太微也忍不住皱眉:“这些势力皆为宗门所庇护,这恐怕不大妥当。”
“无论如何应对血月教,以这些势力所处的位置,都是保不住的。换句话说,他们已经死了,只不过是物尽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