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青听到聂姓修士说的话，一下把两只耳朵竖起，打起一百分的精神细听，一个字也不想错过。

房间内一时寂静，随后传来张道诚缓缓的声音：

“若是查不到，就不查了么？若是不能报仇，就不报了么？若是不去管这事，我一玄门死去的百余人，难道就不是枉死了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尽然有振聋发聩之感。若是没有隔音阵法，外面店铺里的人肯定都能听见。

聂姓修士安静一会儿，又低声道：

“也许，只是运气不好，青阳门说不定什么都没做过呢？”

“明明早片刻通知，门人都能逃脱大半。”张道诚摇摇头，“若只有我一玄门是如此便罢了，几位的家族宗门，无不是类似情况。这巧合太多，多到不似巧合。聂道兄，你也是认同这一点，才会坐在这里吧？还是说，你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你觉得聂家阖族，只是运气不好了？”

聂姓修士高声道：“当然不是！只是……”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

“太难了。这实际上是在和青阳门对抗，我看不到希望……我们连一点线索都没有。更何况，就算找到证据了，又当如何呢？向青阳门讨个公道吗？就凭我们几個？”

他一直唱衰众人，一直说也许只是巧合，并不代表他真这样想。实际上，他只是觉得没有希望，所以想要通过不断的悲观言论，说服自己的内心，说服自己放弃。

张道诚正色道：

“的确很难，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继续查下去。这跟能不能无关，跟我做不做有关。如果放弃，我此生都心中难安，道心有愧，再难更进一步，将来九泉之下，也难以面见同门。”

“而且，何必想那么远？连真相都未查清，现在想那么多也是杞人忧天。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说不定就有办法了呢！做好眼前事，自然会有收获。”

“更何况，我们也不是毫无进展。最早各位并没怀疑青阳门吧？也是大家机缘巧合凑到一起，交流一番，才发现此间另有蹊跷。这不就是进展么？若无此番相聚，也许大伙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哪怕只是知道门人恐是冤死，即使让我心痛万分，也比浑浑噩噩一生要好！”

“子峰已经找到了一丝线索，这亦是一大进展。哪怕这一条线不行，我也找到了些许苗头……”

聂姓修士听得精神一振，忙问道：

“此言当真？你有何发现？”

张道诚解释道：

“我们不是因为各自家族宗门的遭遇而发现了些许端倪么？从此我就留了个心眼，暗中收集在血月教攻入青州途中、覆灭的各大势力的信息，以及过程。”

“许多势力连一个活口都没有，资料完全欠缺。但这场大战波及的范围太广，受影响的势力总数还是不少的，许多人也跟我们一样就在青云山上。我悄悄打听，总算有所发现。”

“望江城，雷公山，落雷湖……这些势力在覆灭之前，皆和我们一样，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好像和青阳门‘沟通不畅’，错过了撤退的最佳时机，获得的血月教信息也是滞后。”

聂姓修士插话道：“这和我们推断的差不多，青阳门往少了说，也是有意让我们去断后，死了许多不该死的人，就为了他们的那几个门人。但这不是之前就知道了吗？”

张道诚摇摇头，继续道：

“聂道友莫急。像星雨谷，老树峰……这些势力，他们却又没有这种事。我费了点心思，好好统计了一下，发现‘阴差阳错’覆灭的势力，连起来就是一条线。”

他沉声道：

“这条线从冀州与青州交界处起，到金娥山、齐水平原，抵达白龙湖止，正好是血月教的主力进攻路线。不，与其说是血月教的进攻路线，不如说是青阳门的撤退路线。”

“不在线上的势力，覆灭的原因皆没什么蹊跷，但这条线上的，大半都灭亡得有些巧合。所以……”

“我认为，这条线是青阳门早就设计好了的，路线上的家族、宗门，都是抛出去的饵，丢下去的断后者，注定要灭亡。包括你我的家族、宗门，我们不是有哪里得罪了青阳门，我们只是运气不好，刚好在那里。”

他这话一出，满堂皆寂。

“那……为何是这条路线？”

室内安静了许久，众人皆是消化了半天，才有一人问道。

张道诚摇了摇头：“莪尚且不知。但我想，一定和最后的大战有关，也许是白龙湖这个地方有特殊之处。甚至这条路线，就是为了抵达白龙湖，为了那场扭转乾坤的大战。”

他顿了顿，道：“我本来想接触一名白龙湖陈家的幸存者，不过他还不接招，需要再等等……”

聂姓修士喃喃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样是说得通的。我们确实是运气不好，但我们不止是运气不好……”

他咬牙切齿，语气凄厉，似哭似笑。

唤作子峰的修士哀叹道：

“我的家族从来对青阳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我之前还道青阳门不该针对我家，现在看来，只是恰好在这条线上，为了他们的目的，也为了少死两个青阳门的人，一切忠心、一切贡献都不值一提。”

“或者，在他们想来，一条忠犬，更应该在此时为了护主而死。”

角落里的那人咧着嘴，嘿然笑道：

“青阳门，青州救主，正道之光！”

张道诚等众人发泄一阵，低声道：

“青阳门的动机大致查明了，当然，后续还得再多方验证一下。不过我们也算有了目标，现在就是查出为何是白龙湖，以及这条路线的更多证据。若是有所结果，才能知道这番推论是对是错。”

“各位小心收集消息，我也会再去试着接触陈家的人。”

他们再商量一阵，便分批分次的离开了这个聚会之所。张道诚和莫语最后出门，走进小院，略一四顾，发现一道人影也无，便也匆匆离开。